「沒事,我該當謝你!」
陳氏陪笑道:「不用了,我不大愛吃雞蛋的……」
冰兒冷笑道:「確實呢,這樣的瘟雞蛋,吃了是容易生病呢!大人勉強扛得住,小孩子就受不了。」
陳氏的臉色變得像鬼一樣,忽青忽紅忽白,急急地跳起身,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笑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明白?我……我家裡還有些事,我就先走了。你……你忙吧。」轉身找著門就奪路而出,那雙小腳跑得飛快。
冰兒死死地瞪著她的背影,心裡的憤怒和仇恨生了一重又一重:她想逼迫自己嫁給盧寶潤,用其他什麼法子都還可恕,唯獨用殘害孩子的手段迫自己走投無路而就範,這是絕不能原諒的狠毒用心!
作者有話要說:
☆、遭訟累勇斗辭鋒
陳氏回到自己屋中,猶自按著胸口不能平靜。按說她對那個小娃娃也沒什麼恨意,用這個折壽的法子也是一時頭腦發脹,如今真鬧出人命來,也有些暗暗的後悔。恰巧看見堂屋裡擺著的一尊觀音瓷像,寶相莊嚴地盯視著自己,腳里一軟就跪了下來,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念了無數遍,才覺得心裡略微定下了點,想著什麼時候還是去廟裡好好燒幾炷香才能更加安神;又想著冰兒這話里的意思到底是首肯與否?英祥那裡真賣了老婆,自己又能不能弄他上手……心猿意馬的都沒有聽見屋子裡某處傳來的「噝噝」的低聲。
她跪了好一會兒,腿腳里發麻間突然覺得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那雙小腳沒在意地踢騰了一下,突然腳趾上傳來一陣劇痛,陳氏縮回腳,忍著痛回身一看,嚇得幾乎癱軟:一條黑底棕黃花的蛇正吐著紫色的信子,瞪著眼睛死死盯著自己。陳氏以手作腳飛快地後退,而那條蛇,確認沒有危險了,遊動著身子不知鑽到舊屋的哪個角落去了。
陳氏從恐懼中緩過來,她的毒刑才剛剛開始。她扯脫鞋襪,看到被咬的大腳趾已經發黑了,被裹過的小腳沒有了鞋襪的修飾,顯得肉墩墩、畸形、醜陋不堪。隨著血管步步膨脹變紫,陳氏感覺到火燒般的疼痛,從趾尖到腳到腿,漸漸全身如同置於炭火上燒烤一般,她疼得連呻_吟哭泣都發不出來,漸漸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只覺得筋往一處抽……
小小的院子裡一天就抬出去兩具屍首,租住的人們膽戰心驚、竊竊私語。保長包彭壽拿手帕掩著鼻子,皺著眉驗過屍體,喚院中年紀大的幾個作為中保,驗過陳氏確實系遭毒蛇咬而亡,無干他人,具結送到縣衙戶房去了。陳氏的男人想著老婆平日的好處,亦想著自己日後再沒有伸手要錢的自在,不由掉了數滴眼淚。
英祥自己身心疲憊,也管不到別人家的事情,默默看了兩眼回到自己的屋子,見冰兒在那裡一件件整理奕霏的小衣服,心裡不由又是酸楚,上前道:「放著吧。我看著心裡就難過呢……」
冰兒依言把衣服放進藤箱裡,英祥道:「我在外頭買了點『老虎腳爪』,雖然便宜,倒還很頂飽。你不能再不吃東西了!」冰兒又是點點頭,接過那軟軟的麵食,無滋無味地在口裡啃著。肚子是真餓了,可是心裡被難過頂著,還是沒有胃口,好容易吃完了,英祥伸手把她不知不覺又落了滿頰的淚水擦掉,嘆息道:「我能體會你的難過。可是,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我們的日子還得繼續不是?也都是怪我沒能耐,害得你們母子受罪……」
冰兒覺察他亦有泣聲,不由抬頭,果然滿面傷楚硬是忍著,強擠出堅強來。冰兒苦苦笑道:「怎麼能怪你!以前被逼著讀那些《列女傳》,總鬧不明白,節婦、烈女們,為什麼或是斷臂,或是劓鼻,或是自毀面容,如今約略明白了,這張面孔,就是賈禍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