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盧寶潤喝下了一大碗醒酒湯,吐過兩場,腦子裡終於清明了一點,面前卻是父親嚴肅的臉龐:「醒過來了?」
盧寶潤一個激靈,陪笑道:「是。老爺有何訓示?」
盧老爺死死盯了兒子一會兒,才說:「你今日醉得好!不大像一個新科的舉人,倒像個堂子裡吃飛醋的嫖客。我替你留著面子,但不知道這面子能給你留多久!」
這話說得不輕,盧寶潤更加清醒過來,不由身子一矮跪在地上:「老爺這話,兒子不大明白!」
盧老爺背過手去不理睬他,半晌才問:「博英祥和你有什麼過節?!」
「沒……沒有……」
「那你老提人家堂客是什麼意思?」
盧寶潤在家怕父親,此刻更不敢答話,半天才回復道:「只是玩笑而已!」
「玩笑?這樣的玩笑?!你是個什麼東西,我還不知道?!」盧老爺手一揮,幾乎巴掌要甩到兒子臉上,不過只是一陣風擦過盧寶潤的臉邊而已,「你自己屋中嬌妻美妾還不足意?在外面吃花酒,沾惹那些□□,我也睜眼閉眼沒有太過束縛你!可是人家有男人的婦女,你還去招惹做什麼?你那時的事,真當我全不知道?」
盧寶潤低著頭,酒液都隨著冷汗從額角滲了出來,跪著聽父親訓示不敢有一點不恭敬。盧老爺的怒聲在他耳邊響起:「人家現在是縣令那裡得用的師爺,你看他的樣子,比你聰明百倍有餘!人家肯吃苦在碼頭做腳夫、受腌臢氣,這樣的隱忍,這樣的才氣,一朝翻覆便是大成!你以為你做得兩章好八股,就通曉世事了?史書讀過幾篇?韓信、張良、蘇秦、朱買臣都知道麼?你現在只管輕狂,等人家翻起身來記起仇,還有你的葬身之地?」
盧寶潤心裡不由有些不服氣,但只敢偷偷腹誹,並不敢當面頂撞父親,在晚風裡跪了半個時辰聽父親訓示。他從盧家幾代的家風,談到如今官場的不易;從宦海的險峻,談到和氣做人的道理;從程朱理學的根基,談到釋教來生往世的輪迴……直說得口乾舌燥,要了茶來喝了,才揮揮手道:「爹爹也是看中你,才教導你這些道理。以後請你不要再去沾惹這個博英祥和他的內人。真有喜歡的女人,要家世清白、願意嫁你的,才可以納娶。走吧!」
盧寶潤如蒙大赦,彎著腰退著身離開了前院。心裡這口窩囊氣憋得難受,回到自己的院落,見堂客們的宴席也早結束了,自己的妻子正在翹首盼望著自己,他不由惡向膽邊生,見等門的小丫鬟打著哈欠神思睏倦,便一腳踢上去罵道:「老子在杭州這多半年辛苦讀書應考尚且沒有喊一聲累,你們倒好,享著清福還嫌累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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