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道:「你做是做得對,換我,比你還要忍不住。不過,這個周大令既然行事這麼毒辣,你倒是要當心著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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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確實是從骨子裡恨透了英祥,但他是個深沉人,且在蘭溪縣根基不深,所以表面上笑嘻嘻一點不顯,照常任用著英祥,暗地裡派人打聽,很快得知英祥曾與盧家的那些風起青萍的糾葛過節。
盧寶潤中了舉,在地方上就有了縉紳的身份,比原來更是炙手可熱。這日他在家中,突然聽門上傳來帖子,說是本地的縣令邀他晚間一聚。盧寶潤心裡疑惑,他與這個新來的縣令周祁並沒有什麼交情,也沒有什麼瓜葛,倒不知縣令葫蘆里賣什麼藥。
晚上到地方赴宴,盧寶潤發現周祁比想像的還要客氣:叫的是當時價格最昂的燕翅席,又拿著幾張局票端詳,見盧寶潤來了,那種麵團團的圓臉上笑眯眯的:「盧舉人,我今日飛箋招客,怠慢了!」
盧寶潤忙做了一揖,道:「大令抬舉學生了!後生小子,蒙大令看得上,實在是慚愧得緊!」
兩個人推脫做作一番,與陪同的人一起上了席。周祁拿著局票道:「來蘭溪時間不長,還不大熟悉風俗,不知道這裡的書寓,可有雅致的人物?還請盧兄弟推薦。」
周祁上回在堂上大發雄威,責打那對通姦的小兒女的事,早就傳遍了小小的蘭溪縣,盧寶潤與他交情不深,自然也覺得這位大令應該是個端方正直得不近人情的人才對,不知他是否是試探,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推辭道:「學生近來都在家攻書,這些門道實在不大精通。」
周祁知道他有顧慮,笑道:「我是一方父母官,自然要維持這一方的風氣。不過良民百姓與那些賤籍不同,正民風,首先看良民是否有敗壞風俗之事;而青樓雅事,自古都是風流與聞的,我們又不是道學夫子,何苦自己束縛自己呢?」他倒也不強盧寶潤推薦,自己隨便點了一張局票,又把另一張推到盧寶潤面前。
盧寶潤見橫豎有人墊背,也不客氣,叫了自己素來相好的姑娘。一時廳里鶯鶯燕燕,舞袖歌扇,熱鬧非凡。大家酒至半酣,妓_女們轉局而去,陪客也一一告辭,盧寶潤正想辭別,周祁煬著醉眼道:「盧兄弟,今日酒足飯飽,愚兄還有事情請教。」
盧寶潤連稱「不敢」,坐下來聽周祁吩咐。周祁命令廳里其他人都離開,親自檢點了門戶,才說:「愚兄近日心裡有些不痛快的事情,恰恰要請教兄弟二三。你我也不必虛客氣,當坦誠相待才好!」
於是話題轉到了英祥的身上,周祁道:「這個書啟師爺原是前任留給我的,原來也沒覺察出不好來,近期越來越放肆,屢屢在外對愚兄出言不遜。我原本讓著他是前任縣令的私人,沒有太過為難,但若不給他點苦果子吃,蘭溪的士紳豈不以為我周祁是個昏弱無能之輩?聽說兄弟原本與他相熟,倒不知他來由如何?」
盧寶潤「哼」了一聲道:「若說他,我骨子裡瞧不起呢!他自己說是從直隸逃荒而來的,初到蘭溪時不過是個貧氓,在碼頭做腳夫為生,還因鬥毆吃過官司。不過大概是念過一些書,不知怎麼竟被邵縣令看中,才不問根由納入幕中,人都說他不知撞了什麼狗屎運一步登天了!」他加油添醋地說了英祥一些壞話,又道:「我看他在蘭溪,除了前任縣令邵則正,已經再無根系了。邵則正現在又在外面任職,估計也管不到他身上來。若說他身上最奇的,莫過於他一個從事力役的腳夫,竟然娶了一個極漂亮的妻子。」
盧寶潤想到那個屢求不得的女子,心懷一陣蕩漾,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正是個好機會,閃閃眼睛道:「我就覺得奇怪,那般美艷,又不諳針黹,豈是正經人家的女兒?莫不是兩人千里私奔而來?大令欲正民風,這倒是個好抓手呢!」
周祁沉吟一陣道:「若真是私奔,實在夠傷風敗俗!不過若有婚書又當如何?這條可以用,不過得從其他地方入手才是。扒掉博英祥的畫皮,收拾完他之後,再收拾他的妻子,總不教一個逃脫我的手心就是了!」他的目光倏忽變得狠毒起來。
盧寶潤聽得心頭熨帖,連連稱讚,兩個人狼狽為奸,一拍即合,盧寶潤道:「大令,我有一計,此計若成,準保博英祥逃不脫恢恢天網!不過學生有一事求大令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