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不敢讓英祥冰兒為自己多操心,乖乖爬起來。到房間跟英祥道歉,卻見他據案飲酒。可心明白,自從雲翹的事情之後,英祥一不肯接觸其他女子,二也不太喝酒了。今日的這番煩悶憂思,讓他不得不借酒澆愁。可心越發愧疚,上前拿過英祥手邊的酒壺:「先生,是我不好!你胃不大好,不能這么喝酒!你要生氣,你就打我一頓出出氣吧!」說著,目光四下里巡睃,把插在花瓶里的雞毛撣子拔了出來遞過去。
英祥在憂愁中被這小孩子似的舉動逗笑了,奪過雞毛撣子丟在一邊,看看自己確實也喝了五六個爨筒的酒了,停了杯子道:「你別自責了。眼下怪誰都沒有用,何況雯兒一直以來是我寵得太多。我現在也想透了,她長大了,翅膀硬了想飛,是關也關不住的。生死有命,找到了最好,找不到,就讓她自己去闖蕩天下吧。」
情況上報,尋找尚無結果,不過薩楚日勒郡王倒是回京了!
薩楚日勒行囊還沒有收拾,先親身來到了英祥的住處,當門上傳來名帖,英祥幾乎是飛奔著出門迎候。面前是一乘四人呢轎,隨從的人打扮也很簡樸,轎子前立著一個鬚髮花白的老人,又瘦又干,背還有些佝僂,英祥許久才認出這就是自己十幾年未見的父親!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飛一般撲上去,跪在薩楚日勒的腳前,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阿瑪!」
薩楚日勒的眼睛也許不大好了,眯縫著看了半天,突然抱著兒子的頭痛哭起來:「哥兒!你回來了!」
英祥在父親懷裡盡情地嚎啕,他不比冰兒,他幾乎從小就沒有離開過父母的身邊,又受盡寵愛,與他們感情極深,十幾年沒有見面,既是不能,又是不敢,這裡的煎心痛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哭了好一會兒,英祥自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起身抹了抹眼淚,笑道:「阿瑪回來,這是喜事,我怎麼這麼不懂事呢!阿瑪快請裡頭坐!」
薩楚日勒從昏黃的眼睛邊擦掉了幾滴老淚,點了點頭,倩兒子小心扶持著,進了裡面。
奕霄賃的房子只是一套小小的四合院兒,薩楚日勒皺著眉說:「怎麼住這個地方呢?太寒磣!住回府里去!」
英祥笑道:「夠好了!何況現在我名不正言不順,住回去空惹物議,沒必要了。家裡人口不多,其實綽綽有餘呢!」
薩楚日勒搖頭嘆息一聲道:「你和你額娘一樣,總是想得細!其實隔壁的公主府也一直空關著,內務府派了人每季打掃除塵,裡頭陳設一概未動,也不知皇上是什麼意思!」
英祥恰好想到了什麼,問道:「額娘呢?今兒是不是太累,先回去休息了?她老人家身子骨好麼?怎麼今年冬天也沒有回京過年呢?」
這一疊連串的問題問得薩楚日勒臉色發白,滿目哀傷,半晌才答道:「忘了告訴你,你額娘她……她早就過世了。」
英祥愣在原地,搖著頭不肯相信:「額娘身子骨一直很好,不可能吧?」
薩楚日勒拭了拭眼角,語氣已然很平靜:「自從你被皇上賜死那段時候,你額娘就沒吃過一頓好飯,沒睡過一次好覺,把自己煎熬得不像!後來你被公主救走,雖然得了條命在,可是你額娘再也見不到你,心裡思念成疾,很快就臥床不起,熬了一年多,最後油盡燈枯……」他哀嘆著看著兒子:「誰知道呢!陰差陽錯的!皇上後來發來的不是駕帖,而是赦免你的詔書。可是在當時那情形下,我和你額娘也只有看著公主把你救走,誰敢打這個賭啊?」
英祥早已泣不成聲,又一次跪在父親身邊:「兒子不孝!兒子不孝!母親棄養,我居然一毫不知,也沒有給母親戴孝!渾渾噩噩,真是該死!」他抬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薩楚日勒忙去勸阻:「哥兒!這怎麼好怪你!你能好好地活著,還給我們家添了子孫,你娘在天上看著,不知道有多高興呢!」把他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