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點點頭:「是很大很大的官!皇帝身邊最寵信的大臣。你猜猜看,如果你娘聯合著譚青培把傅恆弄死了,會怎麼樣呢?」
奕雯猜不到,但估摸著情況會變得很糟糕吧?林清看著她懵懂的神色,冷冷一笑:「狗皇帝會怎麼處置你娘,我也不知道,但一切是因你而起,你必然要承擔責任。他們想知道我們的位置和兵力,大約也會從你入手問話。你是個勇敢的孩子,不過再勇敢,你有把握應對得了官府的一切刑罰麼?」
奕雯想到那次在刑部受的那頓刑訊痛打,已經止不住地戰慄起來,她卻不願讓林清看到自己的怯懦與無助,執拗地說:「我娘說,她會保護我!」
「呵呵,她自身難保吧?!」林清只笑了一聲,面色又嚴肅起來,逼近兩步直盯著奕雯的眼睛,「我不會逼你,你自己決定,不過得想好了,如果要和你娘回去,你就算是自認回了做韃子的身份;如果和你娘回去,你往後或許就要在監_禁中度過一生,或者嫁給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如果和你娘回去,皇帝八成不會放過你們倆,未來要遭遇什麼,你做好準備了麼?」
奕雯平素有點小機靈,但遇到這樣的大事,畢竟生活經驗遠遠不足,林清所說的一切,她根本沒有想到,現在突然一股腦地擺在面前了,宛如官府的劈山大炮突然霹靂似的轟過來,頭裡都快炸開了,極度的壓力之下,林清的話仿佛黑暗中指明的亮光,向她指引著唯一的方向。她的心已然被說動了,只是還有些糾結:「我跟你回去,我們就勝得過官兵麼?最終,我們又一定活得下去麼?」
林清嘆了一口氣,換了副悲天憫人的神色,凝視著窗戶外頭,半晌才做聲:「我們勝不過,可死,也能死得榮耀。再者,你想想少教主……」
奕雯怔忡地聽著他的話,不自覺地撫到胳膊上那兩個小小的毒牙牙洞,現在只是隱隱的麻痛,不知道以後會怎樣。剛剛,母親是一個人回來的,無論他們的刺殺成功與否,譚青培大約是死定了,自己的毒大約也沒有解藥了。橫豎都是死,死在清水教,可以和阿禎在一起,過一天是一天,也不用擔心受刑、監_禁,或者被迫嫁人。只是如果跟著林清走了,自己還能再見到父母和哥哥嗎?
這片刻的猶豫,被接下來的話打碎了,林清冷漠而抑揚頓挫的話再次鼓脹著她的耳膜:「我們能堅持到現在,實話說要謝謝你。如果你回到父母那裡,皇帝就可以毫不猶豫炮轟我們,一戰便能取勝。我們這些人死不足惜,阿禎是本教少教主,被擒之後,少不得明正典刑,凌遲處死,屍骨梟首示眾,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你若想害他這樣慘——你就留下吧!」林清說完,幾乎不給她思考的時間,轉身拔腳就走。
人,在容不得思考的瞬間,最容易為別人左右,林清越是表現得坦然而無奈,奕雯越是把他視作救命稻草一般,不自覺地就認同了他的話。她與王碩禎,說是兩小無猜,但在一起這麼久,這個清水教里人人尊崇的男孩子,總是對她伏低做小、悉心照顧,不能不說心裡是有感情的。如果是因為自己自私地想回家看看,就害得王碩禎不得好死,不能超生,怎麼都是要讓人歉疚一輩子的。奕雯哭泣著起身追林清:「二當家的!你別走!」她忘記了手腕上拴著的鐵鏈,只聽得「嘩啦」一響,用力過猛的小人兒已經撲倒在地,膝蓋摔得疼痛不已。
林清返身過來扶起她,帶著父輩一般的慈愛,搖頭嘆息道:「你呀!……」
奕雯所坐的馬車一路疾馳到京郊他們的地盤。林清毫無懼色,大方落落地把奕雯扶下馬車,拔出腰刀,似是在守護她,其實意在告訴周邊虎視眈眈盯著清水教的番役們:博奕雯在我手裡,誰敢妄動,我隨時可以傷她。我將用她換取朝廷的招安,功勞大家一人一份!
奕雯哪懂其間的門道,一心只把林清當做護教的好人,懵懵懂懂、踉踉蹌蹌跟著他的步伐進到祠堂裡面,裡面或坐或站的,是被擔憂害怕磨鈍了的、也被未來飛升仙境的願望蒙蔽了的教徒們,他們目光呆滯望著走進來的奕雯,全然不知自己和這個小女孩一樣,都將是炮灰的命運。王碩禎跌跌撞撞奔跑出來,見到奕雯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奕雯幾乎可以看見他慘慘笑容下滿眼的濕潤,一瞬間,兩個孩子感受到了劫後重生的快意,當著眾人的面不好意思怎麼樣,回到房裡就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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