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成年人的彎彎繞繞,可能還無法分辨皇帝之昏聵,卻也能大概明白自己的皇祖父並非什麼善人。
至少皇祖父待他並不好,也不喜歡他娘親。
四公主聞言,把他抱緊懷中,摸了摸他的頭。
這些年她被賜婚困於一隅,過得看似錦衣玉食、囂張跋扈,實則滿心苦楚。
她的孩子也是如此。
當年剛與劉珏成婚時,明新露誓死不肯同房,被皇帝知曉後,連夜撥了個宮裡的嬤嬤進公主府。之後的事她不想回憶,無非是調教一番,又被熏了香、下了藥,昏昏沉沉跟駙馬在婚房裡度過三五日,而後便有了煜兒。
她小時候總思念被送去和親的皇姐,後來發現身在這腌臢深宮,自己的下場也沒好到哪裡去。
明新露是恨的,可也只能忍。
伴君如伴虎,不受寵的想活下去,都是忍出來的。
況且孩子無辜,劉麟煜自小便像她,乖巧聽話,除了長相上,絲毫看不出是劉珏的孩子。駙馬大概也不怎麼喜歡這孩子,日日尋花問柳,對煜兒不聞不問。
不聞不問倒是正合她意。
明新露也不想兒子受他影響,於是將煜兒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隨著時間流逝,孩子更是因為教養、脾性等原因,越來越不像那個混帳駙馬。
這是她一個人的孩子。
明新露看向方柳:「方公子說笑了,煜兒怎麼能當皇帝呢。」
「世上無不能之事。」方柳的語氣輕描淡寫,「事在人為。」
這一回,換來了明新露長久的沉默,她似乎在思索此事的可行性。
最後,她只語焉不詳地說了一句:「煜兒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確實如此。」方柳道,「不過在此之前,小孩該先改個姓。」
「改姓……」明新露聞言輕喃了一聲。
若要改姓,自然是隨她姓。
「既然是你一手教養的孩子,隨母姓不是正應當。」方柳漫不經心道,「恰巧也是國姓。」
「說的也是,從今往後,我兒便叫明麟煜了。」明新露輕摸著明麟煜的頭,忍不住笑了,「方公子的見地總與世人不同。」
譬如父未亡隨母姓之類,在那些酸儒眼中,都是大逆不道之事。
方公子所思所想,始終超過當世之人。
方柳頷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起身道:「該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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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他們一行人抵達了臨堤城。
與眾人想像中的悠閒不同,方行至城前,便嗅到了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