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輕靈悅耳,尾調上揚,末字的語氣親昵得仿佛在耳旁呢喃。
極輕,卻又極撩人。
為何?
聞行道借著昏黃燭火,仔細分辨方柳眉眼中的淡然和從容。
眼前人,武功蓋世穎悟絕倫,無論何事皆能算到。自兩人相遇以來,未曾有一件事脫離他的掌握。
那麼……為何?
或許李正匪賊一事,甚至喊他幫忙護送車馬一事,都只是為了讓他承認——承認這個「為何」之後的隱秘心思。
聞行道憶起許久以前,方柳曾玩笑說,他平生最喜好看厭惡他的人,心甘情願地跪在他的腳邊。
認了,便是臣服。
昏黃燭火下,兩人寂然相望。一個眸淡如水,一個心緒翻湧。
聞行道收了刀。
卻原來早已輸得徹底。所謂情之一字,越忍耐,越抵抗,越是暮想朝思不得安寧。
「方莊主,如果你想確定的是此事,我承認便是。只要日後別再做此試探。」
他抬腳,跨過屍首,踩著一地斑駁血跡,穩步走向方柳。粘稠的血沾在他的鞋底,隨他的步伐,將屋內唯一乾淨的地面也染上血紅的污跡。
待到行至方柳面前,聞行道單膝跪下。
他單手將縱夕刀舉起,刀柄置於方柳面前,仰視他面容。
以刀為喻。
赴湯蹈火,甘為差遣。
「聞某承受不起。」
第55章 精兵
房間內的血腥味經久不散。
聞行道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良久,方柳終於有了動作。他輕笑一聲,這才抬起手來,觸碰縱夕刀劍柄,凝眸看向其上被摩挲圓潤的紋路。
滄桑,厚重。
可以想見,這柄刀曾在幾位大將軍手中流轉,隨他們縱橫沙場,砍多無數敵國將領、宵小之徒的頭顱。
這是屬於聞家的榮光和忠耿。
是無上赤誠。
聞行道心甘情願,將之獻給方柳。
方柳纖長手指點了點劍柄。
「承受不起?」
「是。」
「那便做我的刀。」方柳道,「當然,不會耽誤聞大俠復仇。」
————
臨堤城府衙內的匪賊幾乎被殺了個精光。
整個衙門內的活口,唯餘下幾個在牢房中看守縣令的小嘍囉。因為前幾日賊人闖進府衙,將師爺、捕快都砍了,只留下縣令當人質,並專門派人看守。
如今山匪已剿,匆匆趕來的陳安等人負責處理後續事宜。
方柳和聞行道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鄒府。
聞行道衣衫上染了血,但他穿的是黑衣,其實是看不出的。方柳卻始終與他隔了幾步的距離,不曾靠近,淡漠而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