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明之際,東邊浮現一抹染紫暈的白。
北溟朔再次甦醒。
這次,他沒有服用丹藥,御劍拖著帶傷渾身是血的身體飄飄忽忽回到了玉髓峰。
甫一穿過結界,清冷嗓音帶起的回聲在整個峰頭炸響。
「一夜未歸,去了何處。」
北溟朔撐著重傷的身體從飛劍上摔下,滾在怪石嶙峋的石碓里。他沒用靈力護著自己,是以全身上下都被尖利的石子嗑出了血痕。
下一瞬,清姿無雙的身影飛掠而至,冷喝聲跟著落下。
「北溟朔!」
石堆里的人被一股強大的靈力托起升到平整的地面,輕輕放下。
清鴻劍尊眉頭皺得死緊,淡金色的靈力順著地上的人纏繞一圈,正要醫治,卻被北溟朔一隻手拂開,將金色靈力揮了下去。
「你想死?」清鴻聲音冷厲,喜怒不辨。
北溟朔虛弱地搖頭,渾身無力但強撐著要爬起來給清鴻劍尊磕頭。
清鴻劍尊神色寒凜至極:「發什麼瘋!莫不是意識到當年做錯事,如今才想起來給我磕頭?」
北溟朔苦笑,「要真是當年的事就好辦了。」
他驟然將額頭嗑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面,喘著氣忍痛出聲:「我、我想求你另一件事。」
清鴻劍尊眉眼蕭疏冷淡,不置一詞。
北溟朔等了等,知道他這是願意聽自己說下去,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道:「你,能不能教導聶更闌修煉?就當做是替我彌補償還他,好不好?」
空氣變得沉寂。
北溟朔索性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情經過。
說到最後,他口乾舌燥地舔了舔嘴唇的血漬,啞聲又道:「他應當不想再見到我了。我唯一能為他做的只有這個。他很渴望能在修為上有所進步。」
清鴻劍尊聽著跪在地上的人一連三個「他」,眉心越皺越緊。
北溟朔察覺到氣氛靜得詭異,面前的人似乎心生不悅,又一連磕了幾個頭,到最後,兩行淚居然從眼裡奪眶而出。
清鴻劍尊冷笑:「演戲?」
「你多少年沒流過淚了。」
北溟朔狠狠擦了一把淚痕,猛地搖頭,「不。」
「這次是真的。」
他眼裡幾乎是再次泛起水光,額頭重重往石堆里嗑,聲線在顫抖。
「這麼多年我都沒求過你,這次就算是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哥!」
第40章
一輛飛舟自杳鶴城徐徐起飛, 徐徐駛往西南地域。
「嘔。」
花紋繁複的窗欞內,傳來女子嘔血的動靜。
「夫人!」侍女慌忙將一粒培元丹餵與女子服下,替她輕拍脊背舒緩在體內暴走的靈力, 「夫人這又是何苦,之前二少爺還在家中您就已經元神受創, 如今還親赴靈音宗,所受疾苦二少爺一概不知, 還忤逆不孝不來見您, 就該讓婢子將他騙出來打一頓,給您出氣!」
沈端楓用帕子捂著唇角,又咳出血來,「不得胡言。是、是我虧欠於闌兒……」
「夫人您心裡再怎麼有愧,這些事也不必親力親為, 您心力若是耗盡枯竭, 將來——」侍女說到此戛然而止,像是於心不忍。
沈端楓露出一抹苦笑:「由愛故生憂, 由愛故生怖,舐犢之情上亦然。既然已經生憂, 我註定逃脫不了。」
侍女:「如今二少爺不願見夫人, 日後您慢慢閉關休養回來便是,切莫再過度操心了。」
沈端楓發出長長嘆息:「論道會那日我並未出席, 就是不忍看到他失望的模樣,聶家, 終究由不得我做主的。」
說著, 她竟是又嘔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