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真此刻終於反應過來,他擦去眼角的淚,脆弱地反抗著:「刪掉!把圖片刪掉!」
若是讓這張照片流傳出去,被其他人看見,肯定會有一些人來模仿,將他欺負哭,就為了要看一看他哭泣時候的蠢樣。
說著,他便要伸手去抓那人的手機。
可那人瞬間跳了起來,兇惡道:「你幹什麼,寧真,竟然敢搶我手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發現,寧真拍的照片,意外的好看,真像是一個小姑娘似的,還是他喜歡的那款。
清純,乾淨,楚楚可憐。
這張美照,他自然是要好好珍藏起來。
寧真不算太矮,一米七二左右,還有長高的空間,可這幾人,營養良好,竟是都比他都要高些。
他們將手舉起,寧真根本拿不到手機,只能徒勞地扒拉著那人的手,無聲地垂淚。
「把照片刪掉!」他機械地重複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如果,有誰來幫幫他就好了。
不管是誰,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明明早已習慣被欺負,可得到了陽光之後,便無法再忍受陰暗與潮濕。
幾人看他哭,神色怪異起來,本來之前的他們,欺負寧真,簡直是手到擒來。
可自從拍了這張照片之後,他們便莫名更加想欺負他了。
這種欺負,和以往的欺凌不同,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有何不同。
可這種感覺,卻像只小貓似的,在抓撓他們的內心,一顆心,頓時痒痒的。
「喂,寧真……」一人惡劣地笑了,「你繼續哭啊,你什麼時候哭得讓我滿意了,我就將照片給刪了,你覺得怎麼樣啊?」
他還假惺惺詢問寧真自己的建議,殊不知,寧真根本沒有其他路可以選。
被人羞辱,寧真緊抿著唇,抹掉淚,卻是不肯再哭了。
他好恨。
心中的恨意,仿若滔天巨浪,要將他卷席,他恨不得,讓前面的五人,全都消失掉。
內心,突然變得陰暗起來。
就在此時,他的右手小指,被一陰冷潮濕的手指給輕輕勾住,還曖昧地摩擦了他小指內側的肌膚,仿若在調情似的。
寧真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之色。
意識清醒,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小指上的東西是何物。
記憶回歸。
他又想起了,在鏡子中所看到的,那一截沒有手掌的胳膊,切斷處,有著無數條像觸鬚般的、會自然而然飄動的白毛。
喉嚨有絲乾澀。
然而,那潮濕的、黏膩的手指,卻不滿足於唱獨角戲,更多的手指,如蒼白細密的蛛絲般,緩緩纏了上來。
先是五根白皙的手指頭,每一根,都被好生地撫摸著,愛撫著,似乎在以輕柔的觸摸,來降低寧真心中的恐懼。
肌膚交纏的感覺,確實讓寧真感到奇異而陌生。
似乎在久遠的時候,他生病之時,也有人這麼耐心地安撫過他。
奇異的,寧真心中的恐懼,當真是被驅散不少。
他微蹙的眉頭,仿若被清風吹散開來,整張臉,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歇斯底里。
取而代之的,卻是如遠僵深處,狹窄古道旁,那湛藍清湖的寧靜。
垂頭,斂眸,寧真瞧著自己的右手。
右手周圍,什麼都沒有,可他的手,卻不像往常那般,放鬆的垂下。
反而,五指上,淡薄的青筋微顯,手指關節緊繃,仿佛在克制著某種即將要爆發的情緒似的。
寧真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心中突生一種莫名的宿命感,悲涼,滄桑,遠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