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真生怕惹惱了它,讓婆婆的事情泡湯,便靦腆一笑,有絲崇拜地望著他,道:「小鏡,雖然我們長得一樣……可是,你明明比我要厲害得多啊。」
與鏡中人打交道,敏感的寧真,遵從了內心的想法,一步一步,踏上了艱難的演員之路。
鏡中人,則是他表演的對象,他的觀眾,他的對手,他所要應付的……一切。
「厲害得多?」鏡中人眼珠子一轉,沙啞一笑,神色莫名,「寶貝,你說笑了,你明明,也很厲害呢。」
只無意中輕輕撩撥幾句,便亂了它的「心房」,攪動著它平淡的情緒,將一切冷漠與旁觀,調和成甜蜜芳香、誘人心弦的奶油……
被人當做傻子愚弄的滋味,確實不太妙。
可若是這天真單純的獵手,是寧真的話,那之於它來說,便是截然不同,十分有趣,妙哉美哉。
寧真不知鏡中人看穿了他,或許,就算他知道,也不會作出額外的反應。
只要鏡中人的目標一直是他,那麼,在達到目的之前,不管他的陰謀詭計到底有多麼幼稚拙劣,它也會陪著他一起演下去。
與生俱來的直覺,加之他試探之後得來鏡中人的反應,告訴了寧真這一點。
沒推脫,也未否認,寧真靦腆羞澀地望著鏡中人。
四目相對,一股難以言喻的危險暗流,在兩處近乎於複製的眼尾處流蕩,染上一層幾欲瘋狂的薄紅。
仿若有無盡的情緒,在等待著時機,要從中噴涌而出,將他們湮滅於無窮無盡的大海之中。
「所以,我的眼睛是你的了,小鏡。」寧真輕聲呢喃,羞怯地望著鏡中人。
「你想要我的左眼,還是右眼?不管是哪一隻眼睛,你都可以盡數『借走』。」他一刻未停,趕著與鏡中人完成這一次他最期待的交易。
一人一它,未完全撕破臉皮,可寧真,此時也並未假惺惺推辭,繼續說什麼「不公平」之類的話了。
他隱約有所察覺。
如若他認為的鏡中人,貪婪、狡詐、陰險可怖,那麼,它所取走的代價,定然是它規則範圍內所能取走的、最多的戰利品。
寧真自偏向於上者,自然下意識否定了另一個答案。
那便是,如若鏡中人對他含有別樣的感情,例如可憐,憐惜,不忍心,同情等只屬於人的美好感情,那麼,它便會對他手下留情。
在規則範圍內,取走他所要付出的、最小的代價。
……
鏡中人「借走」的,是寧真的右眼。
一束微光墊著腳尖,從病房的窗台前,無聲躍進,驅散病房裡的死亡陰霾,將一束希望,帶了進來。
「天晴了。」
寧真眯著眼,偏過頭,迎著那一束微光,白皙的臉,在光下顯得越發晶瑩剔透,泛著誘人的色澤。
那束調皮的光,被他秀麗的容顏折服,撲在他臉上,想要看寧真露出更加愉悅放鬆的神情。
然,出乎意料,這抹光在靠近寧真右眼眼角之時,剎那間便被一股詭譎的力量給吞噬。
光芒閃爍,吶喊無聲,如燃燒殆盡的死灰,沉寂之後,便了無生機,就連存在的痕跡,都被消抹。
「雲來了。」
寧真渾然不覺在他眼皮子底下,所發生的這一出慘絕人寰的屠殺,他只是感嘆天氣變化之快。
就和小鏡一樣,一言不合,便立刻翻臉,讓他感到害怕。
殊不知,他右眼眼底,一抹暗芒悄然而生,可怕的豎瞳一閃而過,比陰冷的蛇類還要可怕得多,瞬間,又恢復如常。
「真真。」
婆婆睜開眼睛,看著在病床前照顧她的孫子,病容憔悴、形容枯槁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