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霞真人身後的童子上前一步,橫眉立目:「李清鶴,你說得好輕巧,到如今你也都還未闖過混元乾坤傘第三層,當日收服傘妖,卻是他將我從那千重幻境中救了出來!」
「清來。」
金霞真人再次抬手,清風也幫著阻住了過於激動的同門。
旁邊的商卿月眼神微微一動。
修真界中都聽說過那把混元乾坤傘的大名,是金霞真人幾年前遊歷中收服的天階法器,其中幻境共九層,有淬鍊神魂、穩固道心之效。
卻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曲折。
金霞真人認真地看著李清鶴:「你入我門中,想來聽說過當年的事,若說那人心懷惡意,我定不相信。清鶴,你只需將他找來,是非黑白,我們自會分辨。」
李清鶴心下一緊。
金霞果然沒那麼好糊弄……燕拂衣究竟何德何能,竟還有這手蠱惑人心的招數。
他甫一拜入金霞真人門下,才知道陰差陽錯,自己是鳩占了鵲巢。
後來經過丹鼎真人診治,當年丟掉的記憶多少恢復了一部分,慢慢也能想起身上的信物從何而來,可燕拂衣那個狼心狗肺的怪物,他憑什麼得到如此機緣!
李清鶴咬咬牙:「可那人自知罪孽深重,已叛出師門,不知所蹤了。」
話說到這裡,商卿月與燕庭霜也都聽出些門道。
燕庭霜自從強奪了燕拂衣的根骨,本就有些心虛,此時見燕拂衣竟像是與不棄山都有些淵源,不由更心驚膽戰,一時間都不再想上趕著擠進秘境試煉,只願金霞真人沒從自己身上察覺到端倪。
金霞真人怔住,總笑眯眯的慈祥神色不見了。
「李清鶴,你既知道這些事,又知我尋他多年,為何不早說。」
「師尊!」李清鶴一個頭叩下去,「弟子知錯,弟子只是不願您傷心。」
「不願我傷心?」金霞真人怒道:「我不知你們崑崙發生過何事,但若我早些知道,或許還來得及補救……你既拿過他的信物,定曾與他十分親近,竟忍心如此看著故人萬劫不復。連他的名字都不敢告訴我,究竟是源於嫉妒,還是貪慾!」
強大的尊者氣場翻湧,聲量在盛怒之下如同洪鐘,境界較低的清風、清來都顯露出一絲吃力,李清鶴周身一顫,深深埋下頭去,一個字都不敢說。
「真人。」
商卿月大袖一擺,清冷無波的聲音響起,將雲之巔幾近凝固的氣場敲出一條縫。
「崑崙法宗內務,不敢煩勞不棄山費心。」
兩個同樣強大的氣場如同實質,臉殿外雲空中都隱隱呈現出巨大的一柄利劍、一支硃筆,兩相對峙,竟壓出了風雨之意。
到底是在崑崙,金霞真人收了氣場,拂袖而起。
「問天君,」金霞站著低頭,看向問天劍尊冰冷無波的臉,聲中流出一分悲意,「崑崙的事,我確無權置喙,只是實在不忍天縱之才不明不白地隕逝,那於修真界而言,都是損失。」
商卿月冷然:「心術不正,劣骨難除,算不得損失。」
金霞真人閉了閉眼。
「我師尊他老人家曾說,目猶不可信,心猶不足恃*。即使以你我的境界,所見所思也並非全無謬處,所言所行卻可將日月傾覆,只怕一時之失,悔之晚矣。」
言罷,並不再管商卿月的表情,帶著兩個猶自憤憤不平的童子,轉身離去。
問天劍尊眉心輕輕蹙起,金霞的話就像一根刺,在他冰雪無瑕的靈台上戳出幽深的小孔。
後悔?
深厚的法力蒸騰而起,微小的破綻被輕而易舉地抹去,劍尊眼底再次冰封起天衣無縫的霜雪。
劍之一道,剛直如勁松修竹,一往無前,從不後悔。
出得殿門,遠眺雪山流雲,金霞真人一聲長嘆。
清來擰著眉,惴惴地問:「師尊,小師兄的事,您當真不管了嗎?」
清風一拍他背:「怎麼可能,師尊都垂涎……不是,師尊是那樣的人嗎!」
清來被逗得笑了一下,眉頭還是解不開。
「崑崙的人好怪,像是對小師兄的事諱莫如深……近年也沒聽說哪位大宗門的青年才俊入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