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徹慢騰騰地補了後半句話。
「……」疼是客觀存在的,「好像不疼」是主觀胡謅的。
閔琢舟盯著病床上的男人看了一會,無聲呼出口氣,輕聲問:「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傻乎乎的?」
「我說真的,」裴徹絲毫不顧及額前幾乎要汗濕半個枕頭的冷汗,很認真地喃喃著,「你好好站在這裡,我就會覺得躺在這裡,也很值得。」
「就你會說。」
閔琢舟聲音聽不出一點情緒,卻是句句都有回應。
裴徹抓著閔琢舟的手微微緊了些,聽著他的聲音,滿意地閉上眼睛。
從指尖透出的淡淡溫度仿佛世間最好的靈藥,他忍過一輪疼痛,精神不濟,倦意緩緩襲來。
閔琢舟一語不發,目光沉靜地落在裴徹纏身的繃帶上,刻意地放輕了自己的呼吸聲。
他耐心地看著裴徹身體的起伏變得平穩綿長,直至他墜入夢鄉,才遲鈍地感覺到自己被緊拽不放的指尖麻得厲害。
閔琢舟想抽開手指,然而只是略微掙動了一下,裴徹卻在那瞬間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別走……閔琢舟,我疼。」
裴徹忽然用盡全力地攥緊了他的手,深邃的瞳孔中閃露出一種無助卻冷硬的強勢。
一種從夢魘中帶來的緊張和焦慮破匣而出,習以為常地將他包裹成一個痛苦而輾轉的蟬蛹,隨後他陷入了短暫的怔忪之中,視線緩緩對焦,才逐漸的回過神來。
所有平和卻蒼白的偽裝都在此時化為虛影,空氣忽然變得特別稀薄。
裴徹才發覺自己剛剛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將自己刻意粉飾的太平盡數掀開,露出內心深處近乎偏執的占有意圖。
每時每刻每分每秒,他都想要閔琢舟在他的身邊。
如果不行,他不惜利用自己的痛苦。
可這樣是不對的。
這只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拿閔琢舟的心軟逼他。
游離的心緒被拉回肉身,裴徹苦澀地一扯唇角。
閔琢舟垂眸看他,忽然抬手撫平他略微上翹的烏黑髮梢,很平靜地問:「那你還要不要吃飯了?」
裴徹一愣,側頭看見對方把帶過來的食盒打開,將每一個格都拿出來擺在桌面上。
食盒上層是清粥下層是水果,盛在光里色澤誘人。
閔琢舟:「我提前問過醫生,說現在可以適當地吃一點流食和富含維生素的水果,有助於傷口的恢復……一直輸營養液也是遭罪。」
他一邊說一邊抽過來一個陪護椅,用勺子把小碗裡面的奇異果和香蕉碾成果泥,倒了一點溫水和開,然後挖了一小口湊近裴徹的唇邊,沾濕他的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