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琢舟安靜地走到他身後,面前那一扇大落地窗倒映出他們影子的輪廓,被銀色月光照亮的目光在鏡中交匯,仿若不分彼此,影影綽綽。
裴徹想要轉過身,卻被身後的人按住肩膀。
閔琢舟凝視著落地窗中反射出的裴徹的身形輪廓,將他動彈不得的右臂收入眼底。
他開口問:「為什麼要瞞著我?」
在閔琢舟觸碰到他的一瞬間,裴徹忽然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一種親眼見他沒事的欣喜混合著被看穿的狼狽,如一顆上膛的子彈抵在了他的心臟。
他渾身的感知神經都凝聚到被閔琢舟按住的肩膀上,動彈不得,只好僵直地坐著,兩邊溫熱的觸感讓他產生了整個肩膀都在灼燒的錯覺。
閔琢舟略俯下身,手上的動作帶上些許壓迫感,他又換了個問法,聲音認真得仿佛在解一道難題,平靜得聽不出喜怒:「瞞著我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嗎?我發現你對這件事情有獨鍾,特別上癮。」
裴徹心臟漏跳一拍,男人下意識地活動了下雙肩,剛想開口,被肩周帶動的關節卻發出「喀噠」一聲輕響。
似是不滿意他的亂動,閔琢舟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他手指沉甸甸地壓在對方的肩上,能感覺到裴徹刻意放輕的、不穩的呼吸。
裴徹妄圖解釋:「不是,我……」
閔琢舟卻開口打斷他:「右前臂刀砍傷導致橈神經斷裂,六個小時神經斷端的吻合手術……傳到我耳朵里的時候只剩下『皮外傷』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如果不是別人說漏了嘴,你是不是永遠準備不告訴我?」
微妙的沉默在落地窗前蔓延,像是回倒的春寒為月色織了層霜。
兩人就維持著一站一坐的動作,裴徹沒回答,閔琢舟也就沒再說話。
「對不起,」片刻的安靜後,裴徹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不是刻意瞞你。」
閔琢舟微怔,眼眸深處的光亮暗了下去。
裴徹無聲呼出口氣,倏然側過脖子將自己的腦袋抵在閔琢舟的手背上,近乎溫馴地蹭了蹭:「我只是不想你擔心,不想和上次一樣,因為自己受傷而讓你感到負擔。」
烏黑柔軟的頭髮壓在閔琢舟的手背上,指尖傳來些微癢意,他微垂下眸,到底沒將手移開,反而將掌心翻過來拖住,動作稱不上溫柔,但也不算抗拒。
裴徹伸出自己的左手勾住閔琢舟的手腕,溫柔又隱秘地揉著他突出的腕骨,直白地坦陳自己的心事:
「其實我想讓你知道的,而且恨不得誇大很多倍,讓你覺得我差點又死了一次……」
停頓一下,他輕聲說:「說不定那樣,你還會多回頭看我一眼。」
閔琢舟聞聲輕哂,眼底譏誚卻輕如蟬翼,轉瞬間被更沉悶的苦澀取代,他眼尾匿著一尾深紅,漂亮得招人心疼。
「可我總不能……因為你會心軟就作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