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徹見他沒有再拒絕的意思,高懸的心飄忽落回胸腔,他側過頭,主動提起:「你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
閔琢舟連眼睫都未抬起來,啞聲問了句「什麼」。
裴徹:「被夜巡申請打斷的那句。」
閔琢舟一怔,似是沒想到他會再問那句未竟之話。
「你說『數不清自己夢到了多少次』……你夢到了什麼?」
「沒什麼,」閔琢舟垂眸,漫無目的地盯著眼前一點,任視線虛焦又聚回,如此反覆幾次,才說:「忘記了。」
裴徹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因為他的迴避,好不容易落回原位的心臟又超額地下沉了一截。
他不信閔琢舟忘了,無非是他被外界打斷一次,不再願意開口。
閔琢舟抬眼,同他對視,又率先錯開了眼睛,輕聲說:「很晚了,護士不是說你需要休息嗎……我去休息室,你也早點睡,夜間有不舒服叫我。」
說完,他不再看裴徹的反應,自顧自起身,往病房裡自帶的套間裡走去。
裴徹表情頓了頓,形單影隻地坐在病床邊,眼底映出那抹離開的清瘦背影。
他不斷下墜的心臟徹底沉底,瞳孔深處好不容易聚起的微光暗淡下去,垂在身側的手無聲陷進床單,又忽然下定決心般起身——
私人醫院的病房通常都很豪華,配套的房間環境和衛生條件比肩星級酒店,閔琢舟進到衛生間裡洗漱一遍,把醫院提供的消毒毛巾浸在熱水裡敷在眼眶上,直到眼周的腫痛不再那麼嚴重,鏡中的自己不再那麼狼狽,才秉著一張平靜的臉色出來。
剛踏進臥室,閔琢舟平靜的表情倏然裂開一道縫隙。
「你不在病床上好好躺著休息,到處亂走什麼?」他皺起眉,看著眼前坐在床邊的裴徹,眼底浮出一絲薄怒。
「我要你留下,不是要你給我當隨叫隨到的無償護工。」
裴徹視線一眨不眨地望著閔琢舟,特別認真地說。
「那你想留我幹什麼?」閔琢舟目光落在那張足以躺下兩個人的大床上,氣笑了,「和你睡覺?」
裴徹沒接這個危險性十足的話茬,起身把他牽到床邊,趁他尚未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抗拒的動作前,一邊伸出一側手臂環住他的腰,一邊將自己的頭輕輕地抵在他的髖骨,小聲呢喃:「對不起,琢舟。」
呼吸透過襯衫全部撲在腰側,恰似溫熱的嘴唇與肌膚相貼,閔琢舟身體莫名閃過一絲微顫,他垂眸看裴徹烏黑的發梢,聲音啞著:「放開。」
裴徹的回答是選擇性耳聾,反而默默將頭埋得更深。
漆黑一團的臥室之中,幾乎沒有一絲光亮,只有彼此交錯的呼吸如破閘的河流,在深夜中編織著輕緩而安寧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