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臥室內鐘錶的時針「滴滴答答」將將轉滿一圈,一直背對著裴徹的閔琢舟才翻過身來,他像是一尾被雲朵拖住的矜持游魚,動作輕盈得只有極其細微的聲響。
黑暗之中,他不錯眼珠地盯著面前這個熟睡的人看了一會兒,確認裴徹現在的姿勢不會牽動受傷的手臂,才伸出手臂回摟在他的腰側。
閔琢舟濃長的睫毛下匿著一雙清醒又寧靜的瞳子,眸底浮動著一點微光。
沉默片刻,他喉嚨輕微地上下一滑,也無聲閉上了眼睛:「晚安。」
……
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沒能穿透遮光性極佳的窗簾,床上的兩人誰也沒想起定鬧鐘,都極其罕見地睡過了點。
一早前來尋訪的雲揭按了幾次鈴都沒等到回應,擔心裴徹在裡面出了什麼事情,就從護士長那裡要來了病房的門禁卡。
「咔噠」一聲,高級病房的門被由外向內地推開,他緩步走進來,臉上的神色在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之時越發凝重。
不在?
是裴徹閒心大起在清晨出門散步,還是魏家尚未來得及清除的漏網之魚這麼快就找了過來?
雲揭心緒仿佛被利器一刺,習慣性地開始用最壞的結果來推測現在的情況,他微微蹙起眉,眯起眼睛謹慎地環視病房周遭。
然而當他輕手輕腳推開套間內的臥室門時,臉上的戒備變成了茫然。
臥室內,厚重的布簾幾乎遮住了窗外的所有陽光,只有一線晨曦從縫隙間流瀉而下,在床上波盪出一條光的河流。
寬闊的床面上,被子堆壓出凌亂的褶皺,而細微起伏的被子輪廓勾勒出兩個依偎在一起的人形,閔琢舟無意識地蜷縮在裴徹沒受傷的臂彎之中,把臉埋進他的頸窩,他聽見推開門的聲音,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而裴徹似乎是覺察到了懷裡人的不安與掙動,閉著眼睛地低頭湊過去,溫柔又熟練地在他的發梢落下一吻。
眼睜睜目睹一切的雲揭:「…………」
那個瞬間他的眼神簡直不可形容,但好在雲警官是個脫離情海、一心把工作當終身伴侶的人,並沒有因為眼前的景象受到暴擊,相反那顆警惕高懸的心平緩落地,安心落意地輕舒一口氣。
雲揭的表情恢復到慣常的冷靜平淡,他意識到自己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很不合時宜的事情,於是咽下自己通宵達旦調查出來的事件進展,正準備深藏功與名地轉身離開,卻被身後發出的聲音叫住了——
「誰?」
閔琢舟對周遭環境非常敏感,就連細微地呼吸變動也能使他驚醒,他睜開眼睛後一下從床上坐起來,警惕地從喉嚨中吐出一個音節。
雲揭將身子默默地轉了回來,看向他,不尷不尬地打了聲招呼:「是我,我按鈴沒有人應,以為出了什麼事情。」
閔琢舟認出是誰後,臉上出現了和剛剛雲揭同款的茫然神色。
雲揭表情微妙和他對視,忽然看見了閔琢舟明顯被反覆蹂躪後的嘴唇,他臉上冷瓷般的平靜忽然裂開,想要出口的話被忘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