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又五年。
謝開昀覺得國內地產行業快要走到頂,不再值得all in,出於一生的投機直覺,又轉投網際網路風投,柳朝音知道這個戰略決策時是什麼感覺呢?不意外,這就是謝開昀,一個徹徹底底的商人,又隱隱失望,謝開昀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涉足香水業這種小生意,謝開昀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對她的事業做出親力親為的支持。
同時,隨著二十一世紀的經濟全球化浪潮,世界展成一個平面,跨國公司越來越多進入內地,中國民企與跨國外企的差距或許從不在產品質量,始終相信中國擁有世界上最一流的製造業水平,而是生產價值鏈的位置差距和審美話語權差距。誰來定義審美?誰擁有文化霸權誰定義審美,而文化霸權又是以經濟霸權為基石。如果一個品牌價格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便宜,又因為誕生本土品牌調性天然不如外來品牌高,本土消費者會怎麼選擇?快消品是,香水這一偏奢侈品更甚,「聞音」就處在這麼個不尷不尬的定位。
柳朝音不再追求純粹,活了三四十年的人了,又有什麼是完全純粹,她一輩子衣食無憂也做不到完全純粹,「聞音」依然背靠朝開,這是謝開昀欠她柳朝音的,在柳朝音的全權主持下,「聞音」進入高速發展期,做到了國產香水品牌第一第二的位置,可市場份額與國際品牌相比仍是天差地別,中國本土品牌趕超國際品牌還有多少年的路要走?柳朝音不知道。
柳朝音又一次在情感上和事業上失敗的徹底。
第二十三年,他們相愛的第二十三年,柳朝音四十一歲,謝開昀四十四歲,結婚二十年,創業十六年,女兒謝月盈十九歲,兒子謝星沉十三歲。
在臨城凱旋時代,這個用五年時間落成,在五年前承載了謝開昀最大野心,而讓柳朝音不痛快的地方,柳朝音與謝開昀簽了離婚協議書。
柳朝音說:「我想走一條全新的路。」
如果農村包圍城市,一步步高端化走不通,那麼走出去引進來,先立出高定位再大眾化行不行?柳朝音想重新來過,這次她要回到最初的香水業巔峰巴黎。
謝開昀按照約定簽了字說:「根本沒必要走這種手續。」
謝開昀不想離婚,同他愛了一輩子的柳朝音。
柳朝音對謝開昀說異國對他不公平。
謝開昀說:「我不要公平,我只要你愛我。」
柳朝音讓謝開昀不要對外公開。
這年女兒謝月盈回國進入公司,柳朝音想她現在不能離開朝開,這年兒子謝星沉初二數理天賦極高,柳朝音想她現在不能徹底離開國內。
她是什麼時候從一個少女變成一個女人再變成一個母親的?柳朝音不知道。
柳朝音仍然同謝開昀在一起,一起工作,一起上床。
這天又是一個大雨傾盆的夜,謝開昀不放過柳朝音,為白天的離婚協議,一言不發洩慾。
柳朝音在顛簸中急促喘息著說:「謝開昀,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你離婚嗎?」
男人翻身停下,在床上冷酷的徹底:「你說。」
柳朝音點了一支煙,煙霧升起的弧度很旖旎。
「二十年前我同你結婚,我問了自己四個問題,我愛你嗎?愛。你愛我嗎?還算。我想同這個男人在一起嗎?想。我想同這個男人結婚嗎?不是不可以。」
「二十年後我同你離婚,我同樣問了自己四個問題,我愛你嗎?愛。你愛我嗎?還算。我想同這個男人在一起嗎?想。我想同這個男人離婚嗎?不是不可以。」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答案只有結婚離婚的區別,為什麼?
謝開昀也皺起眉煩躁地抽了一支煙:「你說清楚一點。」
柳朝音撐過身看著他,笑了:「反正我同你離婚,你也會愛我照顧我同我上床,我有什麼不可以的,我認識你謝開昀二十三年了我還不了解你嗎?」
謝開昀臉色鐵青,按滅煙套上衣服下床:「柳朝音你就是個混蛋。」
「允許你當了二十三年混蛋,不允許我從第二十三年當混蛋嗎?謝開昀你就是個高傲狹隘冷酷自私的失敗男人!」
柳朝音仰在床上抽著煙,聽到房門「哐——」的一聲,笑的更愉悅了。
隱瞞離婚那兩年,柳朝音經常性往返巴黎。
柳朝音有次在巴黎出席活動,穿了件皮草,被動物保護主義者攻擊,整個人十分狼狽。
現場一片混亂,衝突十分激烈,那天巴黎的陽光無比刺眼,人潮截堵和抗議煙塵中,柳朝音卻看到了謝開昀。
男人高大冷酷一如二十四年前,直直朝她走來,將高傲的西服脫下來護在她身上,任由自己被周圍的動物保護者襲擊,蛋糕奶油沾到頭髮上,一同染上狼狽,迅速護送她上車離開現場。
車上。
柳朝音用濕紙巾慢條斯理整理著儀容,問謝開昀:「你怎麼來了?」
謝開昀隨意擦了擦頭髮和衣服上沾到奶油,抽了一支煙,看向窗外,白霧隨風飄出去,聲音也沉:「過來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