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開始,蘇晚的衣服、零碎的物品都是放在沈晏的房間。
沈晏洗完澡出來時聽見了敲門聲,是那種輕輕的、帶著試探和遲疑的動靜,他沒立即走過去開門,而是站在原地好幾秒。
很突然的,他想到了十三歲的蘇晚。
十三歲時的蘇晚每天小心翼翼但是渴望與他親近,總是帶著一點不自覺的討好。沈晏以為十多年的澆灌,蘇晚應該變得直白而堅定,像院子裡往上攀爬的風車茉莉。然而二十六的蘇晚卻開始丈量起他們之間的距離,謹慎而疏離。
沈晏把門拉開,蘇晚本來已經放棄敲門準備走了,因為沈晏突然的動作而停住。他手上端著一個玻璃杯,抬頭看向沈晏時很突兀地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把玻璃杯遞給沈晏:「阿姨給你拿的蜂蜜你從來沒有動過嗎,我剛剛看還是新的蓋子都沒擰開過。喝酒之後喝一點蜂蜜水,阿姨說過對胃好。」
沈晏很給面子地接過裝著蜂蜜水的玻璃杯,垂眼看著蘇晚,意味不明地說:「你這麼聽我媽的話。」
蘇晚覺得他這話很莫名其妙,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啊。」
唐榆不是他的母親,他心裡給他的媽媽留了一個位置,任何人都無法取代,可唐榆帶給他的溫暖和呵護是那麼珍貴,他在乎唐榆,也感激能和唐榆成為家人。
這些話蘇晚不會掛在嘴邊說,但他知道沈晏一定知道,並且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沈晏果然沉默了下來,蘇晚又說:「你怎麼買那麼多零食,一晚上也吃不完,你自己在家又不吃。」
沈晏便明白了大概手裡這杯蜂蜜水是蘇晚看到客廳里那袋零食後不好意思給出的謝禮。
「吃不完你明天拿走吧。」沈晏淡聲說。
「還有事嗎?」
蘇晚聽出來沈晏心情一般的信號,但不清楚是為什麼,他想跟沈晏開玩笑說誰做客空手來反倒走時還提東西的,但又想到他以前也不是沒幹過這種事,說出來沈晏大概都會嘲諷地笑笑,於是這個玩笑又有點開不出了,再加上沈晏這句『還有事嗎』帶著一種『沒事我要關門別打擾』的意思,蘇晚只好咽下所有的話,搖了搖頭。
他連句晚安都沒有說,沈晏已經點點頭把門關上了。
蘇晚靜站了一會兒,轉身。
這天晚上蘇晚又有些失眠,沈晏不是一個合格的主人,除了那袋零食以外沒有招待客人的意識,蘇晚以前來這裡睡在主臥,洗漱都是在主臥的衛生間進行,牙刷和毛巾也是在沈晏的房間找的。他許久沒來了,沈晏關門後他又不好意思再去敲門,在房子裡轉了兩圈才在外間洗漱台的柜子里找到新的牙刷,簡單洗漱後上床睡覺。客臥的床沒有那麼舒適,剛洗過的被子沒有熟悉的味道,蘇晚想著事情思緒沒消停過,翻來覆去到凌晨三點才迷迷糊糊睡著。
他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早上醒來時完全不記得內容,淺色的窗簾被風吹動,蘇晚翻了個身避開陽光的直射,摸過手機一看,八點四十。
沈晏已經出門工作,蘇晚甚至還趴在主臥的房門上凝神聽了聽,沒有任何動靜。餐桌上倒是留了一份早餐,是很簡單的三明治。
蘇晚喜歡自在的獨處,但是在沈晏這裡又覺得一個人待著很孤獨。吃完早餐蘇晚將餐具收拾乾淨,把房間的被子疊好,像一個真正的客人那樣,不給主人家添一點麻煩。臨走前,他看到茶几上那袋沒有動過的零食——他當然不會拿走,但沈晏是為他買的,蘇晚覺得辜負了沈晏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