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們是師徒啊,怎麼會呢?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是師父出於對徒弟的疼愛,才會那麼做。
可今日荒炎的話卻不停地在告訴他,他當時沒想錯。
仙尊對他……的確有別的心思。
並非僅僅是師徒之情,還有愛侶之間才有的喜歡。
而他自己,好像也是一樣的……對仙尊有別的心思。
想著想著,時綾臉又燒了起來,用力搖搖頭,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二師兄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怎就如此篤定他喜歡仙尊?
時綾哼哼著躺倒,胳膊砸在柔軟的被褥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時綾循聲看去,抬起胳膊舉到眼前,是鮫王的珠串。
粉白珠串光澤依舊,當時鮫王厚臉皮地說喜歡上他後才能摘掉。後來齊淵告訴他,並非如此,而是他自己有了喜歡的人才行。在凡間河邊浣衣時他本想摘下來試試,結果謝墨卿正巧來找他,於是便忘記了。
現在若能摘下來,不就說明他真的喜歡上了仙尊?
時綾咬著唇,伸手去摸那串珠子,指尖剛碰到一點,又像被燙著似的縮了回來。
幾次三番伸出去又縮回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能摘下來和摘不下來,這兩個結果似乎都不能讓他滿意……
時綾本就對情愛之事一竅不通,愛侶之間肯定要很喜歡很喜歡才會像荒炎說的長長久久不分彼此,他也很喜歡很喜歡酸溜魚片。
他甚至開始覺得,愛侶的喜歡應該跟他喜歡酸溜魚片差不多?
胡思亂想一番後,思緒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無論如何逃避最終都要面對。
時綾閉上眼睛抓住腕上的珠串,狠了狠心,使勁一拽。
「嘩啦!」
粉白珠子如同雨點簌簌灑落在地上彈跳,發出「噠噠噠」的響聲。
時綾猛地坐起身,一地的珠子讓他徹底傻眼了。
怔愣了許久,時綾慢吞吞地從床上下來,跪坐在地上,把珠子一顆顆撿起來。他的動作一度停頓,但很快又低頭繼續。
他將全部珠子小心藏在被褥下,再爬回床上時,夜已過半。
時綾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瞪著房梁發呆,直到天邊微亮,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澤夜自回房後便呆坐在床沿,失魂落魄,神情恍惚,紋絲不動像個木偶,從深夜坐到天光漸漸亮起。
身旁的葵葵咂咂嘴睡醒了,打了個哈欠,用爪子輕輕扒拉他。
見澤夜看過來,小傢伙立刻站起來,衝著時綾廂房的方向嗚嗚低叫。澤夜摸了摸它的頭,啞聲道:「好,我們去找他。」
說是這麼說,真到了時綾房前,澤夜卻躊躇不決,任憑葵葵怎麼不耐煩地咬他衣擺,就是抬不起手敲門。往常這個時候,時綾早和他一起在院中練劍了,今日卻遲遲不出來,顯然是在躲他。
葵葵氣呼呼昂起頭看他,用爪子扒拉了下門。
澤夜神情有些許不自然,「……再等等,他應該還在睡。」
葵葵:「……」
澤夜在時綾門前反覆整理著衣袖,連葵葵的毛髮都被他梳理得油光水滑。然而一牆之隔的小花精對此渾然不知,正蜷在被窩裡睡得香甜。
不多時,恪謹、荒炎和裴逸風陸續從各自房中走出。
他仙尊穿得極其隆重規整,正杵在時綾門前,看得裴逸風滿頭霧水。
荒炎和恪謹則交換了個眼神,昨夜荒炎輾轉難眠,實在是想不通,於是跑到恪謹房裡將他從被窩裡拽出來說了來龍去脈,結果兩人琢磨半宿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仙尊這身太氣派了!」裴逸風湊上前,圍著澤夜轉了一圈嘖嘖讚嘆,「可是又有哪家仙門設宴邀您前去?」
澤夜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作答。裴逸風早已習慣澤夜的冷淡,轉頭看向緊閉的房門,納悶道:「都這個時辰了,時綾怎麼還沒起?往常他不是最早起來練劍的嗎?」
荒炎和恪謹沒吭聲,不約而同地掃了澤夜一眼。
對一切全然不知的裴逸風見今日時綾反常,心中頓生憂慮。他性子急,怕出了什麼事,話也不說,抬手就推門闖了進去。
屋內靜悄悄的。
他前腳剛進,門外三人一狗也跟著涌了進來。
時綾正縮在被窩裡,露出小半張臉,睡得正香。
澤夜眉頭一皺,快步走上前,抬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並無病氣。
裴逸風湊過來,小聲問:「仙尊,他染了什麼病?」
澤夜收回手,語氣淡淡:「……睡著了,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