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的是溫瑜的唯一合法監護人,溫若嵐,也就是他的養母,一個過氣的十八線女星。
溫瑜:「沒事我掛了。」
溫若嵐急忙喊住他:「哎,等等,小瑜。既然你現在來北京了,不如就來和我一起住,我之前聽小張說他在找房子。」
溫瑜微嗤:「跟你住?不方便吧。」
「怎麼就不方便,我是你媽……」溫若嵐自知踩雷,暗自咬舌,果真溫瑜聽到這兩個字反應很大。
「很快就不是了。你忘了你答應我,我考上白樺,你就在我成年後解除領養關係。還有我已經找到住處了,不勞您費心。」溫瑜說得很決絕,說完不等她回覆就直接掛了。
溫瑜眼底有濃重的陰霾,微閉上眼,倒在床上,摸過手機,插上耳機聽歌,聽著聽著睡了過去。
夜裡,溫瑜突然從夢裡醒來。
窗外閃過來一道白光,從他側臉一閃而過,半張臉晦暗不明,眼角處泛著一絲微亮。
他淡漠地伸手抹了,盯著漆黑的天花板發了會呆。
察覺到臉上的水漬乾涸後,緊繃繃的,溫瑜起身進了洗漱間。
他打開水龍頭,一捧涼水沖在臉上,霎時間清醒了不少。
夢裡的記憶如退潮般傾然消散。
溫瑜回到臥室,側身坐在窗台邊,臥室的窗戶被設計成坐檯式,有一大片透明玻璃,窗戶朝另一側的商業街,窗外霓虹燈閃爍,零星的車流從遠處看似緩緩地開過。
溫瑜映在玻璃上的表情冷漠又陰鬱。
他又很久沒做那個夢了。
六歲之前最後的回憶。
他在黑暗裡,周身狹小逼仄,漆黑一片,緊緊抱著他的人渾身的溫度隨著夜漸漸消散,橫在胸口的肢體變得僵硬,血腥味蔓延在鼻尖,逐漸隨著炎熱的天氣開始發臭。
他蜷縮著,掙脫不開身上緊緊的束縛。一張灰撲撲的小臉仰著頭,黑亮的眸子一直死死盯著頭頂,那裡有坍塌的石板露出的一小塊縫隙。
腦子裡就一直盤旋著抱著他的人一直叮囑的話。
「看那裡,那裡有光。」
後來他昏睡了過去。
醒來以後,已經渾身包紮躺在醫院裡,成了地震中的倖存者。
父母雙亡。聽說醫生救他出來時,身上被一具女屍緊緊抱著,要動手術才能將他們分開。
可是溫瑜醒來就全忘了,不哭不鬧不說話。
只記得七個字。
「看那裡,那裡有光。」
醫生斷定他得了自閉症,又休養一個多月,他被送到小野鴨院。來看望他和其他孩子的人絡繹不絕。
溫瑜一直沒開過口講話。
後來還來了個孩子,長得很好看,穿得也很漂亮,身邊還跟著一對很寵他的父母,拉著他一一給震後的孩子們獻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