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中生怎麼辦?」徐望把雲南白藥收了起來,順便把組裡的藥盒整理一下,裡面有幾瓶不明液體看起來比他都大。
「提出來審審吧,大夫沒辦法分辨他到底丟失了哪一部分的記憶,說不定是框我們的,之前沒有理由,現在拿他去過墓地這件事做切入點吧。」鄭直扶著腰走到李俊濤身邊,那小孩從進來就一直在看牆上的規章制度,快二十分鐘也沒挪步。
李俊濤看見有人靠過來,警覺地後退一步 ,轉頭一看發現是鄭直,愣了一下撓了撓頭,嘴角咧開一點,臉也有些紅,「鄭哥,你腰還好吧。」
「沒事,家常便飯。」鄭直把手放下來,儘量在李俊濤前面挺直腰板,「有件事辛苦你和明明姐去跑一趟。」
「你叫我了嗎?」宋明明拿著水瓶從鄭直身後經過走到飲水機前。
「對,我剛才在回來的路上和徐望商量了一下,覺得我們漏了一個人。」鄭直晃了晃腰還是決定不硬撐了,拖了離手邊最近的按摩椅,在李俊濤旁邊坐下,「那個撞了常中生的司機的愛人我們應該去了解一下,醫院的大夫和交警隊那邊的同志都覺得在這件事上常中生過於大度了,我覺得這裡面可能有隱情,這個人的信息我讓樓下小周查了一下,現在傳給你們,一會兒就跑一趟吧。」
宋明明把水杯貼在鄭直腰上,熱水的溫度讓肌肉放鬆了不少,鄭直從她手裡接過水瓶,在受傷的地方來回滾。
「俊濤沒問題吧?」鄭直抬頭對上李俊濤的眼睛,「這邊的工作節奏肯定比之前要快些,你要是有不明白或者不合適的地方儘管提。」
李俊濤沖他敬了個禮,「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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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明和李俊濤按照地址尋到了楊春華——肇事司機的妻子,她現在在郊區的一家食品加工廠做工,車間組長把她叫過來的時候她帶著黑色亮面圍裙,手上套了同樣材質的手套,頭髮裹在帽子裡,口罩把臉上的肉擠出來一些,摘下來的時候能看到兩條明顯的勒痕。
「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刑警,過來找你了解一些情況。」宋明明出示了證件,楊春華眯著眼睛湊近了看,然後點了點頭。
三個人被車間組長帶到辦公室,楊春華看起來有些拘謹,她先是在門口的地墊上微微挪動腳底,然後雙手拍打著那塊滿是血水的圍裙,低著頭走了進去。
「坐。」宋明明指著旁邊的凳子,示意楊春華坐下,李俊濤拿出一個小本子,這是他第一次出這樣的任務,緊張程度不比楊春華低。
「好,好。」楊春華連聲答應,她把圍裙攥在手裡,雙腿併攏,腳尖不自然的湊在一起。
「今天來找你,就是了解一些情況,你不用緊張。」宋明明把凳子往前挪了一些,她希望能看清楊春華臉上的表情,「今年年初的時候你丈夫在黃浦路立交橋上出了車禍,當時現場另一名司機叫常中生你知道嗎?」
「知道,常先生,他是一個好人。」楊春華說話吞吞吐吐的,講到常先生三個字時咽了口水,好像那是一個需要很大力氣才能講出來的詞語。
「聽說當時常中生並沒有向您索賠,當時你們是怎麼協商的?」
楊春華沉默了許久,久到宋明明不得不喊她名字提醒她,她的牙齒在嘴唇上撕扯著,一小塊皮被撕了下來吞進嘴裡。
「當時我收到消息感覺天都要塌了。」楊春華的聲音略帶哭腔,「我兒子還在醫院躺著,他爹在太平間裡,那模樣我都不敢認……」
「楊女士,我們很同情你的遭遇。」宋明明打斷她,之前在基層實習的時候她聽過太多這樣的故事,雖然對當事人的經歷表示理解和難過,但是在收集信息時,這些繁雜的描述基本等於廢話,「您能講一下有關常先生的部分嗎?」
楊春華點點頭,「常先生和我兒在一個醫院裡,他看起來很有錢,住的是最好的病房,我在他昏迷的時候去看過他一次,被護工擋了出來,說沒有老闆的許可不能探視,」
「老闆是誰?」李俊濤發問,他覺得老闆應該不是指常中生,畢竟沒有人需要一個沒有意識的人授意。
「不知道,我後來問過那個護工,她說她也沒見過老闆,工錢都是常先生的秘書幫忙交的。」楊春華眼睛瞪大了些,語速明顯快了起來,「然後等常先生醒了,他秘書來找的我,我們在他病房附近的走廊見的面,我跟他講我會賠錢,但是需要時間,孩兒他爹公司買的保險賠付了一部分,我都給他了。」
會議室里沒有空調,一個大型吊扇懸在他們三個頭頂,發出乾澀的摩擦聲。
「所以你是賠了一部分錢給他是吧。」宋明明覺得楊春華的說法和之前得到的信息有些衝突,於是重複了一遍。
「沒有沒有,他沒要我的錢。」楊春華的手好像要把圍裙摳出一個洞,「他說想看一看我兒子,我就推著他到病房裡了,我的孩子因為意外昏迷了,大夫說如果交錢做手術說不定還有的治,他才二十歲,我不能放棄他。」
「你兒子周可,現在在東文市最好的療養院裡住著,據養老院的護工說他送進去的時候就已經有意識了,現在在裡面只是做康復治療。」宋明明把屏幕上的信息讀出來,「公司的保險給你的賠償金應該不夠你兒子手術的三分之一,就算是勉強湊夠手術費,後續療養院的費用也足以壓垮你,關於這個問題你能解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