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德干刑偵這麼多年,聽別人說話時總是格外注意對方的用詞,他總覺得每個人在使用文字表述的細微差別里蘊藏著他的性格、行為以及深層的心理活動。吳三剛才講的是「能說的都說了」,是不是證明口供里還缺失了他刻意隱藏的那部分。
「不能說的呢?」李富德摸了一下病號服的袖口並往下扯了扯,「現在胡明龍,就是早上準備殺了你的那個人,他說你有一個地下賭場,裡面做了一些能讓你死十次的生意。」
「他放…」吳三聽完李富德的話臉都漲紅了,他努力支楞起脖子想和李富德對視。
李富德一把摁在了吳三的肩膀上,讓他再次平躺,「我覺得這個事不是你做的。」
吳三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李富德把凳子拖回床頭,離吳三的臉更近了些。
「尿毒症這種病到最後唯一的辦法就是做腎臟移植手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在場子裡找好的腎源去國外配型,畢竟那些人都命和你的比起來應該算不上值錢。但是你沒有那麼做,很有可能是因為你並沒有這種渠道,你手裡掌握的人沒有能和你配型成功的,所以你堅持透析並且一直在等。」
「是誰許諾了你好處,又是誰想害你呢?」李富德站了起來,摁著吳三肩膀的手變成了撫摸,「我出去上個廁所,再回來的時候我會帶一名警員回來。」
吳三明白這是李富德的最後通牒。
二十分鐘後李富德再次返回病房,這次他帶上了門口的警員,兩個人打開了錄像設備,一齊坐在病床前等待吳三開口。
「我之前說過常中生有一個遊樂場,『貢』就是其中的一個部分。」吳三閉上了眼睛,說話的時候總是夾著輕微的嘆氣聲,「只是我沒想到這次的替死鬼居然是我。」
李富德剛才出去其實是去找了吳三的主治大夫,他想知道吳三的病情如何了,大夫表示控制的很好,但由於他是RH陰性血所以一直沒有合適的腎源。大夫還給李富德看了一個配型記錄,上面的時間是兩個月前,但是配型並沒有成功。
「我說常中生想弄死我不是沒有道理,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知道他懷疑當初沈文興的事情是我乾的。「吳三轉頭看向李富德,」但這件事和我有沒有關係您應該很清楚,沈文興倒台的時候我還沒來東文呢!我和他真的只是在之前見過,就連話都沒有講過幾句。」
李富德沒有表示,吳三隻能把臉轉回去接著講:「我來東文的時候是他主動聯繫的我,當時我還挺意外的,他說他是沈文興的弟弟,雖然文興走了那麼多年了,但是這個人我們還是很敬重的。「吳三冷笑了一聲,」常中生約我見面,他說他想拿一個盤子,但是因為身份原因不能自己經營,我一開始以為他是要雇我,畢竟我之前確實有經驗,但後來他居然說直接把禮物給我,他只要每年百分之一的分紅就行,我那個時候缺錢,聽著有這麼大個餡餅想都沒想就撿起來啃了,還因為這個事得罪了陳鳴,直到後來我讓出了一部分利潤才勉強和解。」
「所以常中生的條件是什麼?他又不缺錢,沒必要為了這百分之一的分紅把禮物盤下來。」
「禮物開業後的兩三天他私下找過我,就和我提了兩個條件,第一是在外邊撇清和他的關係,他需要一個乾淨的身份在東文活著,所以不能和這些買賣掛鉤,第二就是讓我給他看一個場子。說白了這倆是一回事,對於我來說沒什麼差別他需要好的身份,我需要錢,我們各取所需。」吳三盯著吊瓶里流出來的點滴,感覺像是一個沒有刻度的計時器,藥水流進他身體裡為他增加生命的長度的同時也代表了審判日的臨近。
「我知道他嘴裡的場子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我以前在尊皇的時候也摸過髒事,所以就應承下來。大概兩天後吧,他就帶我去了『貢』,實話實說我真被嚇著了,進去遛了一圈我就和他說這活我幹不了。」吳三咳了兩聲,他轉頭看向李富德,「李隊能給根煙嗎?」
李富德搖了搖頭,「病房裡不能抽菸,忍一忍吧。」
吳三也沒爭辯,接著講他和常中生的事。
「我沒想到常中生也沒說什麼,他退了一步,讓我來幫他盯著點場子裡賭錢的那片,說總有人抽老千,搞的裡面烏煙瘴氣,長此以往這裡就干不下去了,我當時就答應了,畢竟拿了人的錢就要替人做事,更何況我確實有東西在他手裡掐著,怎麼算都是我占便宜。」吳三用手撐在病床上,他指著床尾,「稍微搖起來一點吧,真的喘不過氣了。」
小警員看到李富德點頭後去把床頭搖起來一點,又從旁邊的病床上抽了一個枕頭給吳三墊上。
「他知道了你什麼事?」李富德心裡有猜測,根據之前的調查,吳三這個人唯一值得拿捏的就是陳靖的事。
「你們能查到的他也可以。」吳三兩隻手交叉著放在肚子上,「尊皇老闆娘讓我在平市混不下去了我才來東文的,但是你們也知道人家手長的很,所以常中生就給我擦了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