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勾陳一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睫毛擋在前面只能看見模糊的光點,「如果是你,你怎麼說?」
「是我的話……」楊川停頓了下,「實話實說唄,徐希比我聰明太多,說慌被戳穿應該更難收場吧,如果講清楚利害關係,他應該…如果我們是戀人關係,他可以理解我。」
勾陳一眉頭一皺,剛要開口,楊川就挑起話頭接著說:「其實我覺得你和鄭警官都太低估對方對感情的信任,不如把事情全盤托出這樣對兩個人都好,他也不是兩三歲的毛孩子,也明白你這一方的壓力,說不定他自己早有打算,你越不說他越害怕。」
「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勾陳一掏出手機看見了鄭直一個小時前發來的信息,「我去市局一趟,你明早別忘了早起。」
楊川朝他屁股踢了一腳,「我和你說認真的,咱倆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和他鬧掰了徐望還能繞了我?」
「誰家螞蚱坐船。」勾陳一抬起手晃了晃,「趕緊回家找徐總吧,提前間離他們兄弟感情。」
從禮物舊址到市局不過二十分鐘,勾陳一的車到停車場時正巧碰上原衛平出來,鄭直站在大門口,頭頂的燈光像是鍍了金邊,他忍不住直勾勾地盯著,像是欣賞象牙和玫瑰葉製成的藝術品。
李俊濤用市局的車帶走原衛平,直至他們出了市局大門,鄭直才一步一步踩著月光朝停車場的角落走去。
「鄭哥什麼時候下班?」勾陳一拉下駕駛座側的車窗,「我自己睡不著。」
鄭直的胳膊搭在窗框上,兩隻腳/交叉著,屁股向右偏,「一會兒上樓拿個東西就走,你晚上吃飯了嗎?」
勾陳一看著他,眼神逐漸渙散,隨後聚焦在剛被舔舐過泛著水光的嘴唇上,伸著脖子咬上去,鄭直被他的突襲搞的有些慌,如果不是扶著車窗恐怕要倒在車旁,他抬起手擋住右臉,回應這個吻。
反正夜色已晚。
讓人靈魂出竅的鬧鐘響起,又到了鄭直設定的「無意義睡眠時間」。他捏著手機,舌頭還在纏綿,一隻手點了好幾次也沒能關掉鬧人的聲音,只能先推開勾陳一,一邊扶著窗框一邊重重地摁下【關閉】。
「東西重要嗎?」勾陳一問。
鄭直愣了一下,反問道:「什麼東西?」
「你不是要上樓拿東西,如果不重要就別去了。」勾陳一歪著頭指向副駕駛,「帶你回家。」
鄭直回頭看了眼市局大樓,「回家吧,沒什麼比我的寶貝重要。」
勾陳一把車窗拉上,他覺得鄭直最近越來越油嘴滑舌,偶爾也會說一些膩歪話,比如早晨記得說愛他,有事沒事冒出的寶貝,放在平時他一定敲鑼打鼓,把這些事情記下來反覆研究,但現在不行,他開始擔心鄭直對他假訂婚的態度,擔心完不成的任務,這些東西壓得他心慌,只要稍微思索,神經就無法放鬆。
鄭直拉過安全帶,反覆幾次才插進鎖扣內,職業習慣提醒他這個位置今天有人坐過,身高一七五左右,和勾陳一關係比較親密,應該是個年輕人,他轉過頭隨口問道:「你今天接了朋友?」
勾陳一愣了一下,然後彎著眼睛笑起來,「開始查崗了。」
「沒有。」鄭直下意識反駁,他把座椅調回原來的位置,悶悶地不說話。
「下午接了Timmy,就是上次楊川說的那個小孩,帶他去場子看了一眼,讓他提提意見。」
鄭直好像腰不舒服,一直在扭屁股,他看著窗外倒退的路燈、花壇里鬱鬱蔥蔥的灌木、從公園回家的一家三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條路好像在循環,他們行駛在無止境的莫比烏斯環上,如果沒有衝動扭轉方向盤,就永遠無法逃出去。
勾陳一牽起鄭直的手,「下次我見他告訴你。」
「不是,我真的就是隨口一問。」鄭直反手和他的手掌相貼,低聲解釋說:「不是不高興,就是最近太累了。」
「那咱們就回家睡覺。」勾陳一的聲音足夠溫柔,像是掃過耳廓的羽毛,惹得人心發癢,鄭直歪著身子,牽起勾陳一的手墊在耳朵旁,「睡覺,我好久沒和你一起入睡了。」
「鄭哥。」勾陳一注視前方的路,鼻子突然有點發酸。
鄭直「嗯」了一聲,腦袋在掌心裡蹭了蹭,緊接著又「嗯」了一下。
勾陳一咬咬牙硬是把話憋了回去,他依舊無法開口,這件事怎麼形容都不太光彩,要怎麼說?告訴他我可能要在大庭廣眾下假訂婚,我名義上的父親會把這件事宣傳到網際網路的每一個角落,但請你不要介意。他無法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不管是之前還是以後。
車停在家樓下的車庫內,鄭直閉著眼睛,睫毛一顫一顫讓人想起春天被細雨打過的柳條。勾陳一熄了火,第一時間把腦袋靠過去,仿佛只要皮膚接觸兩人就可以共享心跳。
夜很靜,靜的能聽見草叢中的昆蟲歌唱生命。
夜很吵,吵得兩個人辨別不出彼此心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