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朝門閥歷經幾十年亂世,早已零落,如今要想延續家族烜赫,科舉入仕是唯一的正途,若三代無人為官,難逃沒落的命運。
雲氏此舉理虧,才不好明說,而是直接派人過來。
畢竟這也只是紙面上的規矩,大房那邊的通房都湊夠兩桌馬吊了,謝宏自小就夠荒唐,園子大門一關,女人又不能跑外面去嚼舌頭。
什麼家規不家規,根本沒妨礙。
但謝家的規矩在藻園裡還是奏效的。
謝宥無意納妾,大房二房都生了幾個,子嗣並不著急,他猜出了這是雲氏授意,才會讓崔嫵即使委屈也不敢多言。
他不想讓這些丫頭起了心思,攪亂三房的清靜,這個風氣要遏制住。
謝宥並非換衣都要人伺候的性子。
他是修道之人,出生即被龍虎山仙師認定有仙緣,自小在上清宮修道,大多時候,日常起居都親力親為,就是回到謝家也只是一兩個親隨伺候。
當今官家道君天授,但算起來,謝宥還是他師弟,又是宰輔之子,進士三甲出身,寫得一手好青詞,出仕通判鄧州,回京即便只居度支司郎中之職,卻是四品上的正奉大夫,宣和殿學士,上朝時須紫袍玉帶的天子近寵。
崔嫵這門婚事,實實在在是高攀了。
新婚夜第二日天還未亮,謝宥起身穿衣,崔嫵被熬煎一夜未嘗的好睡,見官人起身了,強忍著難受起身。
她自知嫁進謝家,定要事事盡心,務求不被人找到紕漏,閒話到青靄堂去。
謝宥本想讓她睡回去的,但那一雙柔白的手臂一環上來,給他束革帶時桃粉的臉軟軟貼上胸膛,他就不說話了。
反而背對侍女,抬手穩穩扶住了她的腰,惹得崔嫵如飲桃花酒,面色半醺。
自此崔嫵承擔起了妻子的職責,日日晨起為他整理儀容。
今日突然換一個侍女上手,縱然是因為她沾濕了袖子,謝宥也不喜她這明目張胆的不敬態度。
春柔不知夫妻倆的眉眼官司,強裝冷靜著放棄了金魚袋,改去解玉帶。
含笑與他低語閒聊:「今日大夫人還念叨郎君幼時的衣物不知收哪去了,奴婢們一提,才記起郎君自小離家,連念想之物都少,說得她忍不住落淚,現下好了,郎君回來這一年,日日能與大夫人相見,大夫人都顧不得其他郎君,滿心就只牽掛您一人……」
話中儘是親近討喜之意。
謝宥無意看一個侍女在面前賣弄體貼,但也不會刻意為難她,只是退開了一步,自取了革帶掛在隔扇之上,換上常服往西廂房走去。
春柔尷尬站在原地,又不敢將謝宥喚住。
崔嫵將她落寞的神色看在眼裡,心下有了思量。
尋常伺候便罷了,但這丫頭顯然另有所圖,那她就不能留在屋裡。
崔嫵才嫁過來一年,與謝宥正是情好,當然不樂意讓自己的相公沾染別的女子。
她緊了緊手腕,邊琢磨著怎麼把人打發走,邊轉回隔扇後換了一件沉色的窄衫長裙,略挽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