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雁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沒經歷過這事,崔家也不如謝家門庭講究,教導中饋做不到這麼仔細,真不知道崔嫵上哪兒學的。
桃紅柳綠的一撥又一撥人過來
行禮說話,崔嫵忙中不亂,全都吩咐妥當,順道把早飯吃了。
但落在崔雁眼裡,像是刻意忙給她看的。
瞧瞧,她在謝家多得看重,多不可或缺,事事處置得宜,多像一位沉穩賢淑的高門娘子。
她還偷空看了崔雁一眼:「怎麼不吃了,是不好吃嗎?」
崔雁撐著臉遙望湖面,說道:「我聽聞這藻園從前遍植翠竹芭蕉,是最清幽不過的所在,」如今入目繁花姣水,妖艷無格。
「官人是迢迢白雪,品味絕俗,與我是不同的。」崔嫵嘆氣。
「你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謝三郎。」
這話刺耳,崔雁的語氣卻像在說什麼逆耳忠言:
「以你的出身,其實嫁個縣衙主簿才合宜,舒舒服服過一輩子清閒日子不好嗎,像現在這麼忙碌,圖個什麼?」
「人不忙著活,難道忙著死啊?真是怪事,人不盼著自己越來越好,能盼著自己越來越差嗎?」崔嫵語氣里是藏不住嘲弄。
離了謝宥,她上哪再嫁這麼好的家世門楣,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何況照謝宥的本事,將來還能給自己掙個誥命,何愁以後不尊貴。
再說了,崔雁不嫁謝宥,難道是不想嗎?
崔雁聽懂了她話中意,握緊了拳頭:「你當真以為自己坐的是什麼好位置嗎?登高跌重,費盡力氣爬上不屬於你,早晚要摔下去!崔珌就是老天爺給的警告。」
她的話難聽,但未嘗不是真的,自己為她好,崔嫵該聽進去。
可崔嫵仍舊反唇相譏:「若這位置不好,怎麼你們還爭先恐後地往上撲?」
誰爭先恐後往上撲……崔雁捏緊了拳頭。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你不合適,自有合適的人。」
「說太晚了,這話你還在我嫁入謝家前拿到官人面前說,為什麼不去呢?啊,官人請婚旨的時候去了崔家,你是搭過話,他不認識你,對吧?」
崔雁見她句句不饒人,被撥起了火氣,眼神也藏不住陰狠:「我不用到他面前說,反正早晚……」
她微睜著眼,意識到接下來的話不能說,趕緊閉了嘴。
崔嫵何其敏銳:「早晚什麼?」
「早晚……你也要跌下來,剛才我在青靄堂可聽到了,謝家的女人們都不喜歡你,你又生不出來,妹夫早晚也是納通房的,到時候你怎麼辦?」
崔嫵不語,仍舊盯著她。
崔雁這遮掩實在拙劣,看來果真跟她娘在圖謀些什麼。
「你盯著我做什麼?人家看不起你,關我什麼事?」
要麼盯著她的肚子,要麼盯著她的命,崔嫵面色沉沉。
她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崔雁想取而代之,下手必定狠毒。
「難得休沐,有官人在家中相伴,我就不陪姐姐了,」崔嫵起身送客,「吃完了,那送客吧,楓紅——」
這話說得什麼意思,當她是來討飯吃的叫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