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阿宥死了,不管是追查他的死因,還是為他報仇,這位有本事於萬軍之中取她首級的掌教都是禍患。
他要真生殺心,崔嫵留在江南絕跑不了,但若到季梁去,成了公主,掌教就不能輕易殺了一位皇室之人。
上清宮不是一個江湖門派,是世代皇帝替身修道之所,殺了她,趙琰和榮太后一定會過問。
將一切盤算清楚,崔嫵算是有了跟方鎮山開口的底氣。
北風灌滿了沉默的縫隙。
不經凍的南方人都在貓冬,飯點一過,街上行人稀少,馬車孤單碾碎冰雪。
本以為今年的雪只會稀罕地下一兩日,但一連幾日都不見停下,屋頂積成了雪白,杭州城銀裝素裹,好似為誰戴孝,嗚嗚寒風更不知為誰哀哭。
她長出了一口氣,「大過年的也不見外頭有人。」
晉丑道:「這麼冷的天,沒厚衣服的都縮在一起,有錢裁厚衣服的人不愛出門。」
誰也沒有留意的時候,一襲道袍閃出了馬車之中。
拂塵點住剛要動的晉丑,未出竅的劍抵住了崔嫵。
見到來人,崔嫵並不意外。
「你是阿宥的師父,玉微真人?」
道人點頭:「你眼力倒好。」
崔嫵第一次見到這位掌教,他鬚髮皆白,瘦削身形上罩著一件寬大道袍,瞧著卻寒氣不侵,是有別於素玄兵的逍遙落拓。
玉微真人抖劍出鞘:「你殺我徒兒,今日我來取你的性命。」
崔嫵搖頭:「阿宥不是我殺的,我並未刺中要害,還點了他的腧穴,想讓他假死留住性命,可你卻帶走了他,終究事與願違罷了。」
玉微真人愣住,而後又道:「就算如此,你糾結漆雲寨和官吏造反,也是該死!」
「我知道你無論如何都想殺我,但你不能,我是先帝封的衛陽公主,是宗室之人,皇帝是我弟弟,太后是我阿娘。」
崔嫵說著,從木箱裡翻出聖旨,展開給他看。
晉丑聽到她的話,皺起了眉。
她是公主?他怎麼不知道。
也怪蕈子沒來得及送出消息就被盯上,不過傳沒傳到,眼下無甚差別。
掌教將聖旨掃過,只問:「那又如何?」
崔嫵無比冷靜:「我已經告訴過別人,若我死了,上清宮掌教就是兇手,就算我想造反,我弟弟和阿娘也不會放過上清宮,真人,你要用上清宮那麼多弟子來賭嗎?」
掌教幾十年的養氣功夫,今遭遇到了對手,他鬚髮無風自動,咬牙笑道:「我活這麼多年,頭一次見你這麼狠毒無情的女娃子,也該我徒弟命里有這一遭,跌你手裡。」
「掌教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