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掛斷電話後,又是一段極致的沉默和孤寂。
她在心裡悲傷地說,再見,中也。
這些年裡她已經走遍了橫濱的大街小巷,用自己的眼睛看完了自己的城市,送出了孩子的畢業禮物,又祝福了中也的生日……
她好像沒有理由再走下去了。
——
「亂步。」森鷗外陪著江戶川亂步坐在咖啡店中,她的目光中帶著歉意,溫柔地看著他吃零食的模樣,「抱歉,我果然不應該逼著你學會坐電車。」
森鷗外其實已經偽裝不起來了,儘管努力保持著一貫的沉穩和優雅,但已經難以掩蓋住她內心的疲憊與痛苦,此刻也就能騙騙普通人。
而本該一眼看穿森鷗外異樣的江戶川亂步像是完全沒有察覺一樣,別過頭後又偷瞄了她一眼,道:「哼!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勉為其難原諒森先生吧!」
太好了,太好了……亂步,不要長大啊,她這麼努力為他撐起一個避風港,就是為了讓他能無憂無慮地當個名偵探,幼稚也好,聰明也好,他永遠是她的江戶川亂步。
不需要急著長大,不需要打破這虛妄的世界。
——
當天晚上,森鷗外去了太宰治的房間,她已經很久不會在晚上去孩子們的房間了,他們都長大了。
太宰治沒有睡,他好像就在等著森鷗外。
森鷗外坐到他的床邊,直視著他鳶色的眼睛,「怎麼不睡覺?」
太宰……
太宰……
太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明年不能陪你去俄羅斯了……
太宰治不閃不避,同樣直面她因為已經破碎的靈魂而無法掩飾的情緒,那泄露出來的,洶湧的愛意。
他已經不害怕這一切了,卻突然感到悲傷。
他只是說:「我們明年要一起去俄羅斯看雪。」
森鷗外摸著他的臉,溫柔地說:「中也想要你現在就去俄羅斯找他呢。」
在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一天,他們就確認戀愛關係了。
她本該覺得開心,可是她連開心的力氣也沒有了,太累了,要無法呼吸了,明明這曾是她活下去的支柱,可現在連這個支柱也無法支撐她走下去了。
中也的生日宛如迴光返照,讓她重新活了那麼一瞬,現在的她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
她已經騙不過太宰治了。
太宰治終於伸出手,森鷗外撫上他的手背,順著他的動作貼上臉頰,「人間失格」發動的這一刻,太宰治終於看見了她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