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北方群雄並起,讓那個偏安南方的王朝根本不願將洛陽視為要衝,也沒將洛陽的百姓當作治下的子民。
聽到司馬德文這個皇帝和桓玄的決定,洛陽百姓麻木地聽著,竟覺一點也不奇怪。直到聽見永安另有算盤的時候,才略有希冀地抬起了頭。
正聽到了天幕上的一句話。
【「德輿,洛陽的百姓還會夢見王師北定中原嗎?」】
不,不止是洛陽。天下人在一次次打破底線的事實面前,還會做這樣的夢嗎?
……
劉裕驚愕地轉頭看向了王神愛。
那句「德輿」的稱呼,幾乎是直接告訴了他,永安大帝麾下的劉大將軍,未來戰功赫赫卻仍能善終的將領,不是別人,而正是他劉裕!
一個如今還在北府軍中,僅限於一份戰功、小有一點名氣的將領,竟因永安大帝的賞識,最終成為了那樣的一位名將。
在翻騰的震驚中,他甚至險些沒有留意到,就是在這一句話後,頭頂的天幕又一次斷開了連接,暫時歸於沉寂,連帶著這太極殿前,都變成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未能被人及時消化掉的那些信息,讓人不知道該當在此時說些什麼。
好像想說的很多,又好像只剩下了相顧無言。
直到王神愛忽然一把將先前扎進桌案的那把劍抽了出來,發出了一聲響動。而後,她便挎著這把尤帶血痕的長劍走向了司馬德宗的屍體,也站在了大殿之前,再度吸引去了眾人的目光。
夜風之中的血腥味熏得人心不定,可一望見那道身影,又好像自有一根主心骨扎在了這搖搖欲墜的亂象當中。
王神愛的目光逡巡了一輪殿中,朗聲開口:「夜色已深,眾卿疲憊,故而今夜只定一事——」
不是先前她讓劉裕去將兵馬匯聚在城下這件事,而是:
「先將新朝國號議定出來吧!」
她話一出口,堂上頓時傳來了「咚」的一聲。
庾鴻循聲轉頭,頓時發出了一聲驚呼,「父親——」
聲音發出的方向,正是先前就已強撐著的庾楷,就這麽當庭暈了過去。
庾楷是被氣暈了。
聽聽王神愛說的什麼話。
議定新朝國號……
那哪裡是只定一件事,而分明就是要趁熱打鐵,先做一件將晉朝基業連根拔起的大事!
第33章 四野之聲,皆有所應
她甚至不願意等到第二日!
——此等雷厲風行的做派,才是更讓庾楷感到絕望的地方。
先前在皇后位置上時,她還願意有商有量的,雖然決斷分明,但總沒同他們這些人撕破臉皮,現在便已徹底拋開了曾經的規則,在另外的一片棋盤上廝殺。
看看吧,新招募來的皇后親衛,以「劉恩」和「劉勃」為首宣誓了效忠。
建康駐紮的北府軍將領劉裕,更是出人意料地成了天幕欽定的「劉大將軍」,更沒有了反水的可能。
朝代一經敲定,晉朝基業便是即刻付之東流。
他們這些人,縱然沒有因為天幕所說的事情,即刻就變成新君的眼中釘,難道就能討得了好嗎?
今夜的變故太多,饒是庾楷自覺沒有脆弱到這個份上,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血氣上涌,直接暈了過去,又旋即被一陣猛掐人中的動作給驚醒了過來。
恰恰聽到了上首的一句:「殿前失儀,將人拿下關押處置。」
一口鬱氣還卡在喉嚨口,未能釋放出來,庾楷驚得沒能當即說出話來,倒是庾鴻此刻終於意識到了,王神愛確實不如他先前那般心大想的無害,不讓他參與真正的要務也正是在提防於他們,甚至父親先前被人打斷了腿,也極有可能正是她令人所為,匆匆出了聲:「我父親並非殿前失儀,他……」
「他只是覺得,朝代更替乃是大事,不宜在今日輕率定奪!」
這話出口,庾鴻的聲音終於順了些:「天幕尚未告知新朝名號,為何要在此時議定。倘若——」
「為什麼不能即刻定奪?」王神愛打斷了他的話。「天幕是天幕,人間是人間。晉朝王業已盡,新朝是何名字都不要緊,只要萬象更新,翻過新篇,便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局勢已變不假,但晉廷仍在之時的陳腐弊病,難道會因天幕有所疏漏未提,便不復存在嗎!」
「下一次天幕出現還不知要在何時,難道要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後日,直到人事蹉跎,萬般成空嗎?那天幕又為何要提前告知我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