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最爭氣。
他天資聰慧,天賦極高,就連出生之時都有祥瑞紫雲纏繞,是天界難得一見的大將。
天帝說出重話,也只是想叫裴清岐知難而退而已。
可令天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裴清岐幾乎一秒都沒有猶豫,頭顱點地,朝天帝重重磕下,「這一拜,拜您培育之恩。」
抬起頭,冷白的額間被鑿出鮮紅的血液。
裴清岐又磕了下去,「這一拜,是拜兒臣不孝,未能完成天帝和母親生前夙願。」
血液印在地上,畫出綺麗的圖案。
裴清岐略顯頹廢的半跪在地,整個人透著一股無名的頹喪,他聲音極小,似自言自語,「丟掉仙職也好,斷絕天族關係也好……只要能和妧妧成婚便好。」
語畢,不知想到什麼,裴清岐臉上露出虛無又無比幸福的笑容,「這是我欠她的。」
「我想娶她。」
「我要娶她。」裴清岐說。
*
三十一道驚雷的威力,不容小覷。
早些年聞上古時期,曾亦有一位為愛自甘墮落的仙君,經歷過此劫。
只不過後來,他沒扛住這一劫,巨大的衝擊力叫他從內臟開始四分五裂,整個人暴斃身亡,後留下伴侶一人,終身未嫁,等待他的輪迴轉世。
昔有仙君為愛沉淪,今有裴清岐決絕退婚。
高台之上,俯視眾生相的天帝還是不忍心了,望著懸崖邊圓台上的裴清岐,以及跪拜在他周遭的信徒們,天帝深深嘆了口氣,「裴清岐。」
「你當真要為了一個靈力低微的宮女,放棄和青帝一族的聯姻嗎?」
屆時,裴清岐的四肢都被鐐銬拴住,宛如一隻被全天下拋棄的犬一樣,頹廢的跪在地上。
他跪在圓壇中心的位置,膝下勾勒無數朵金棕交織的紋路,蜿蜒曲折,一路蔓延到懸崖以外。
多像一尊雕刻華美的容器,盛放著任人宰割的食物。
「食物」淡淡回答天帝的話,「是。」連頭也沒抬一下。
而至於是不敢面對支持自己的一眾信徒,還是不敢面對從輝煌高處重摔下來的自己,不得而知。
見裴清岐鐵了心,天帝也不再說什麼,撇開眼,揮了揮手,下一秒,一道淺紫色的驚雷從天而降,直直劈在男人削瘦的脊背上。
霎時間,雷電的衝擊力順著脊髓往下,一路貫穿男人整個身體。
被擊中的男人於頃刻間感受到難以名狀的疼痛,嘴角也隨之滲出絲絲鮮紅血跡,那血跡與陰柔的白膚糅雜在一起,顯得格外黑暗,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在場所有天族生吞入腹。
新鮮的血液裹挾著唾液,被噴釋在烏黑長髮上,順著髮絲,一點點往下滑。還未等他舉起手背擦拭,下一道驚雷已然而下,顏色愈發深沉。
一道,
兩道,
三道。
……
他數不清究竟承受了幾道驚雷的重笞,只記得,
疼。
好疼。
疼到他沒有氣力說話,甚至沒有氣力支撐自己的身子挺起來,整個人任由鐐銬捆/綁著,像一隻搖搖欲墜的風箏,若是沒了線的束縛,或許早已經隨風而逝。
耷拉著腦袋,長發順著臉邊垂散著,這叫他全然沒了往日仙君的神氣,取而代之,更像個折磨得體無完膚的囚犯,周身沒有一處不是血淋淋的皮開肉綻。
可他自己看不見身上的傷。
還好。
微弱的呼吸著,裴清岐用力睜開眼睛,視線掠過人群中一個個關切的面容。
不是,
不是,
都不是。
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不知是開心還是苦澀的笑容。
還好,
她沒來。
他的妧妧沒來。
他慶幸她沒來,因為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副落魄的模樣。
可與此同時,他的內心也升起一種落寞和心酸。
為什麼……她沒來呢?
難道她當真沒愛過我嗎?那又為什麼要、要叫我娶她呢?
伴隨著這樣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又經歷了多少道雷擊。
他只知道,等他從思緒中走出來的時候,懸崖峭壁邊,堵滿了人,相較於之前,可以說是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