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與瓷的撞擊聲不大不小,剛好足夠吸引旁邊四人目光。
原本,這番話,她是打算尋檀郎單獨說的,可腳上傷勢遲遲不見好轉,晚香愈發覺得心累,索性破罐子破摔,「檀郎。」
她小小聲喚他姓名。
「欸!」心上人叫自己的名字,檀郎笑得比誰都燦爛,目光掃過裴清岐時,他甚至給了裴清岐一個得意的眼神,而後才轉向晚香,「晚香姑娘,我在。」
晚香委實不善說些傷人的言辭,尤其是對檀郎這般真誠的人,她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嘆氣道,「晚香不知檀郎何時對我芳心暗許,但晚香確實沒有成家的打算,故檀郎良人並非晚香,不必再在晚香身上花時間了。」
她這話可謂是一石二鳥,一來拒絕檀郎直白的求愛,二來委婉告訴裴清岐,她不願嫁作人妻。
話落,裴清岐的手指頓了頓,檀郎倒是見怪不怪,「第九十八次。」
他看著晚香,眼睛亮晶晶的。
「什麼?」晚香抬頭,對上檀郎的眼睛。
「這是你第九十八次拒絕我。」檀郎笑了笑,繼續端起碗筷,往口中夾菜,「不過,檀某不在乎。」
「檀某曾立下誓言,今生勢必給晚香姑娘幸福。」檀郎大口大口扒拉飯菜,吃的比誰都香。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那菜,是苦的。
氣氛逐漸冷下來,所有人都不動聲色打量晚香的反應,唯獨裴望生,他獨自觀察裴清岐的表情。
裴望生親眼所見,在檀郎的卑微乞討式發言完畢後,裴清岐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笑。
他捕捉到了,也把握住了這個時機,裴望生迅速從桌底遞過來一張紙,結結巴巴,「那個,爹爹。」
「何事?」裴清岐接過,眼底笑意轉瞬即逝。
裴望生聲音更小了,「學堂教書先生讓您擇日去一趟。」
裴清岐緘默一瞬,「裴望生。」
「你可是又調皮了?」
「沒、沒有的事兒。」發怒前兆,裴望生東張西望,顯得有些心虛。
好在裴清岐並沒生氣,相反,他似乎有點開心。
男人漫不經心瞄了幾眼紙上內容,淡淡拋出一句話,「子不教,恐亦有母之責。」
「不如……把晚香姑娘也帶上吧?」
裴清岐言出必行,翌日,當真帶晚香一道同去學堂。
教書先生的意思,他大致聽明白了。
即裴望生在學堂欺負了一個男生,具體也不知是怎麼個欺負法,竟叫那孩子失聲痛哭。
教書先生頭大,「老夫的意思是,讓望生給那孩子道個歉,便也算了結了此事。」
裴清岐看向晚香,「夫人意下如何?」
有外人在,晚香不得不回他的話,點頭,表示默認。
教書先生這才注意到晚香的腳傷,愣了愣,「裴夫人這腳傷是……」
「都說叫夫人在家休息了,偏偏夫人放心不下裴望生,非要與我同來。」裴清岐笑眯眯的,「是嗎?夫人?」
晚香不語,只一昧點頭。
比起她,倒是裴望生一臉騎虎難下的模樣。
很快,他們知道原因。
「李老爺,您來了。」教書先生越過三人,來到李家家主面前,給兩家介紹,「這位是望生的父親,裴老爺。」
「爹,就是他欺負我!」教書先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家家主牽著的小胖墩打斷,「就是他!爹您快為我出頭!」
在小胖墩的撒野下,裴清岐很快認出李家家主,李家家主也認出裴清岐和晚香,幾人心照不宣,沒說那日在醉仙樓的所見所聞。
最後還是李家家主先了開口,「依我看,這道歉之事便免了吧,我李家皆為寬宏大量之輩,不與裴府計較。我們走。」
本該是毫不在意的語氣里充斥著尖酸刻薄的味道。
裴清岐只是笑笑,他望著李家遠走的背影,眯了眯眼,「裴望生,你到底還是不夠狠,是我便將那人狠狠打一頓泄憤。」
還是晚香及時捂住望生的耳朵,瞪眼看他,「在孩子面前瞎說什麼呢?」
*
李家走後不久,裴清岐也出了學堂。
陰晴不定的六月天,天公不作美,轟隆轟隆,下起雨來。
「上來吧。」裴清岐蹲下/身。
男人一襲白月素衣,熟門熟路,置身於綿綿陰雨與屋檐之間,恍然,她想起他曾是赫赫有名的仙君。
她靠在他背上,不沾一絲情/欲,鬼迷心竅般,默默將肩頭的傘朝前挪了挪。
這一路,他們走的並不太平。
來往商販來不及避雨,紛紛往家中疾走,裴清岐躲過擾擾,不幸還是撞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