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著臉甩掉水漬,目光追著那滴水珠,卻看到黑色的怨魂里一朵白色的小花,一閃而逝。
那是他打在阿喜靈魂上的印記。
他蒙蒙地想,怎麼會在那裡呢。
血煞老祖坐在翻滾的血雲上,目光殷切。
三師弟依然是面癱模樣,掃了神情堪稱和藹的血煞老祖一眼,皺了皺鼻子:「臭,滾。」
血煞老祖面色一青,戾氣陡生。
正要發作,山門口一個劍宗弟子倒飛出去,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從門外傳來。
「好弟弟沒說錯,的確臭得很!弟弟嫌老傢伙臭,不如跟姐姐們走啊,我們合歡宗可是香得很,包管弟弟你滿意——」
17
一群薄紗覆體、身姿婀娜的美貌女子,懷抱樂器,赤足走進劍宗山門。
個個雪膚花貌,笑語盈盈,仿佛一群誤入此間的樂坊歌姬。
只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小看她們,因為她們是西極島合歡宗的弟子。
她們的師父玉面羅剎,是當今邪道修為最高的大能,功力通玄,連血煞老祖都不敢輕易招惹。
為首之人,足系金鈴,風情搖曳,雪白的額間一點硃砂,懷中抱著一把碧玉琵琶。
那女子掃也沒掃雲端上的血煞老祖一眼,一雙美目在三師弟的臉上滴溜溜轉了一圈,拋了個勾魂的媚眼,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來。
她面向鼎劍閣,微微福了福身,聲音好似帶著把小鉤子:「劍尊大人,沅沅奉師尊之命,捉拿百年前叛逃宗門的師妹,您不會阻攔吧?師尊說了,您若阻攔,她只好親自來找您,五百年未見,她老人家想您想得緊,只是郎心似鐵,您總躲著她。」
劍宗宗主五指一緊,神色冰冷:「你們合歡宗的事,與我何干?」
沅沅轉向二師妹,嘴角上揚,眼睛裡卻沒有半絲笑意:「霓裳師妹,百年未見,師尊她老人家想你了,叫我帶你回去,你不會叫師姐我為難吧?」
「同門一場,我可不像師妹你那樣狠心,為一個臭男人,對同門說殺就殺,可憐綰綰師妹和修遠師兄,本該與我們一道,飲酒作樂、肆意尋歡,如今屍骨都化成灰了,倒叫門中姐妹傷心。」
「咦?師妹如今怎麼孤身一人呢?那小鐵匠呢?你為他殘殺同門,背叛師尊,一路逃亡,他怎麼不陪在你身邊?哎呀,莫不是他還在怪你害他六族俱喪,家破人亡?」
二師妹抱著琵琶的五指一緊。
二師妹剛入宗門的時候,經常坐在屋頂,手拎梨花白,對著月色大醉一場。
她的事,我從那些顛三倒四的醉語裡,也能拼個七七八八。
她自幼長於合歡宗,被玉面羅剎收為親傳弟子,深得寵愛,被當作下一任宗主培養。
前途本來一片光明,直到她接了一次任務,遇到神劍山莊的公子——秦川。
神劍山莊有一塊祖傳的南明離火礦石,剛好可以鑲嵌在合歡宗主的七弦琴上。
只是無論她開出多少靈石寶物,對方都不肯交換,合歡宗主失了耐性,索性派出門下弟子強取回來。
其實那次任務本不該二師妹接。
只是她被同門師兄纏得心煩,便搶了師姐的任務,找個藉口離開西極島。
神劍山莊的人熱愛打鐵,經常閉門不出,師妹蹲守月余,才終於等到有人出門。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衣著樸素,眉眼堅毅。
後來師妹才知道,他是神劍山莊的公子秦川。
二師妹假裝絆倒,摔在他篝火堆旁,想藉機進入神劍山莊,過程卻很不順利。
沒人告訴過她,神劍山莊的火不是普通的凡火,她真的把胳膊燙傷了。
好在,順利地進入了神劍山莊。
二師妹養傷期間,只見過秦川一次。
她向來引以為傲的美色,對他而言,還不如一塊燒紅的鐵疙瘩。
二師妹不信邪,賭上合歡宗親傳弟子的尊嚴,變著法兒地勾引他,可惜一切努力如泥牛入海,別說打動他,連個影兒都沒在他心上留下。
她親自洗手做羹湯,給他送去,他頭也未抬,就把她連同那碗綠豆湯晾在一邊。
她心裡氣急敗壞,罵聲連天,臉上卻帶著溫良的笑,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秦川當她不存在,手上的鐵錘一下下有節奏地掄在鐵砧上,鏗鏘有力,火星四濺。
汗水打濕衣衫,勾勒出形狀美好的肌肉線條。
他打鐵時極專注,眉眼鎮靜,濃密的睫毛垂下,在古銅色的皮膚上打出兩彎陰影。
像蝴蝶的羽毛輕輕撓在心上。
解暑的綠豆湯涼了,她的臉卻有些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