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透明塑料布看著,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但人造燈光以外的黑夜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帶來二次坍塌。
從明亮如白晝的救援棚往外延伸,前面是三班倒不停作業的巨大機器, 但人造的鋼鐵巨獸在起伏的泥沙堆面前卻顯得很袖珍。
在向前延伸, 在機器前方不知道多少米的泥沙下, 黑色的五菱suv里, 白色體恤被血染得斑駁。
謝扉手指抽動了一下, 比理智先回神的是痛覺, 痛得謝扉忍不住皺眉顫抖。
但人類對痛覺的適應能力非常強, 過了一會兒謝扉痛得有些麻木, 卻感覺稍微能移動了。
謝扉睜開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車載屏幕發出的微弱的光,安全帶和安全氣囊把他牢牢鎖在駕駛座上。
謝扉下意識先尋找自己的手機,就看到手機竟然還牢牢固定在車載屏幕上方的手機支架上。
這一刻謝扉不禁讚嘆,「偉大的義烏...」
因為太久沒開口,謝扉的聲音嘶啞到幾乎聽不出語調。
「我不是啞了吧?」謝扉被自己的聲音嚇一跳,職業原因讓他第一時間想確認自己的嗓子狀態,但下一秒他又想到,現在這個情況他人都快沒了,嗓子啞不啞不是目前該關心的問題。
因為說話似乎牽扯到胸腔,謝扉又疼了好一陣。
他雙眼緊閉皺著眉,腦海里從下飛機文旅局的下雨預告,到進村再到頂著大雨出山,一切像走馬燈一樣浮現。
其實一切早有痕跡,國道旁倒塌的樹木,進山時泥濘的道路,和趙大娘一再出言勸阻。
等一切災難來臨謝扉反而沒有了那種莫名的焦躁感。
有時候在接受的信息細碎不完整不明顯時,人的大腦會自動處理,先於意識感到危險,人們將至稱之為直覺。
所以我的潛意識其實比我更聰明敏銳,謝扉苦中作樂的想。
又過了一陣,等胸口那股牽扯的疼痛過去了,謝扉嘗試性的動了動身體。
他試著伸手,右手可以小幅度移動,左手一動就傳來劇痛。
應該是在車翻滾的過程中撞到了,就是不確定是骨裂還是骨折。
謝扉慢慢抬起相對完好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腔,萬幸肋骨沒事,剛才感覺胸腔的疼痛應該是牽扯到了左肩,他左邊身體從肩部開始往下都無法活動,一動就有撕裂痛。
謝扉也不敢解開安全帶,怕車二次移動。他艱難的伸出左手去拿手機,手機一直充著電,到現在還是百分百的電量。
面孔解鎖後還停留在和楚宴的聊天界面上。
「竟然還沒有回我?」謝扉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凌晨11點多,楚宴竟然還沒回復他的消息!
謝扉覺得頭一陣眩暈。
他被楚宴氣出毛病了?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他的手機沒有信號,不然這個點除非楚宴重傷昏迷或死於非命,不然他的手機應該早就被楚宴打爆了。
想到這裡謝扉突然開始反省,自己有時候對楚宴太敷衍了,楚宴還說過他在他面前和在手機里像兩個人。
謝扉也不想,他其實想矜持一點的,但沒見到楚宴還好,一見到楚宴,看到那張長在自己審美上的臉他根本矜持不了一點啊。
要是能出去,以後他一定,在手機上也不矜持了,楚宴明明給足了他安全感,所以被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很喜歡他也沒事吧。
車頂燈在碰撞的過程中損壞,車裡只有車載屏幕散發幽暗的光。
謝扉打開手機電筒,照了照車窗外,烏黑又帶著褐色,全是泥土。
謝扉小範圍的動了動身體,手機電筒的光照過前窗和側窗,每一個窗都被泥土壓得嚴嚴實實。
這樣幽閉的環境會給人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跟何況當事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被掩埋在泥石流下。
謝扉的心不可抑制的加速,緊張到拿著手機的右手開始發顫。
謝扉努力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別再想自己所處的困境,緊張對他現在沒有任何好處,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謝扉逼自己想些別的,但過往的快樂,悲傷,痛苦一下子好像同時從他的腦子裡離家出走。
謝扉看著手機屏幕,像以往每一個夜晚一樣打開gift,屏幕上很快出現一直帶著條狀花紋的橘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