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騎在馬上,皺眉望著低矮的房屋,漏風關不嚴的門窗,裡面人的活動身影都能看得清,見有人進了城南街道,沒等他身後的童子兵出聲,就主動開了門探頭觀望,一個個蓬頭垢面,衣裳襤褸。
是了,這裡是罪民窩,凌湙若是個正常兒童,下場就將是在此處討生活,凌家女眷那一波人,正經的落腳地就是這裡了。
看凌湙騎馬來,那些出門觀望的人里,有眼裡閃過寒芒,但在望向他身後跟著的大群童子兵時,又猶豫的收回了腳,背在身後的木棍再沒敢拿出。
也有倚門對著凌湙招手的,麻木的眼神在看到凌湙的穿戴時,也閃了一絲興奮,招搖的手揮的更加賣力,作著嬌柔的樣子問凌湙,「公子要來鬆快一下麼?奴家很乾淨的。」
話落,旁邊就有人嗤一下笑出聲,就手捏了過去往胸脯上擰了一圈,調侃道,「你要乾淨,咱這街道就也是乾淨的,小賤人,你倒是看人家公子理不理你。」
凌湙板著臉越過這些人,而他身後的童子兵們則收斂了腳步,不敢太用力踩地面,生怕濺了一褲子的髒物,回去要挨罵。
這身統一的衣裳他們可珍惜的很,平時都捨不得穿的,當然不能洗太多回,洗壞了就沒了。
當然也有正常問話的百姓,望著凌湙跪地行禮後,問他,「公子是昨日進城的人麼?小老兒想知道虎威堂的人如何了?」
凌湙坐在馬上看著他,風燭殘年的老人,眼上布滿了晦澀的光影,卻執著的望著他等結果,凌湙認真對他道,「死了,虎威堂的人都叫我殺掉了。」
那老兒聽後給他叩了個頭,忽然就趴地上嚎啕大哭,邊哭邊往身後的屋裡爬,邊爬邊叫,「孩他娘,你聽到了麼?堂主死了,虎威堂的人都死了。」
不一會兒,屋裡傳來同樣的嚎啕大哭聲,連著左右屋子相繼著出現哭聲一片,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城南上空,都被淚水淹沒了,所有得知消息的人都從屋子裡出來,站在門前,望著馬上的凌湙,伏地叩首。
他們或許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怎麼樣,但現在,他們願意給滅了虎威堂的人叩頭,哪怕之後仍生活在水生火熱里,至少虎威堂的人先死了。
凌湙抿著唇一一從他們門前路過,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亦沒有從馬上下來做安撫收人心之舉,只在臨出城南街道之前,望著上方碧洗的天空道,「以後不會有虎威堂的規矩了,日子會好的,嗯,一定會好的。」
之後,他沒有再繼續逛了,望著咫尺的城東,他轉道上了灰撲撲的城門樓,童子兵一列排開,兩兩由下而上,一直跟他站到了僅兩丈高的城牆上。
凌湙扶牆而坐,兩腳晃蕩在城樓外,臨空感受著這片冷雨悽苦地,陌生的人臉,陌生的環境,就連空氣里都透著一股陌生的霉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