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合野笑的不行,一口答應:「嗯,報仇……嗯,好的,我現在……家產有屋子一間,雜七雜八家具一點,幾身鐵甲,還有一枚勳章,唔,但已經給你了,現在唯一值錢的大概就剩下本人。本人皮糙肉厚,什麼手段都能承受,歡迎毆打。」
扉頁和廣場漸漸被甩在了身後,人也少了,女士就走在前面不遠處,他們說話不由得更低聲了一些。溫祈道:「我記住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研究院外牆附近。因為污染和爆炸,研究院外圍整個圍了一圈「危險,禁止通行」的黃條。
但這玩意兒防得住怕死的普通人,放不住作死的。爆炸灰是絕妙的肥料,牆上植被肥了一圈,鬱鬱蔥蔥地遮蓋著路。柏合野把黃條撕了,深夜裡暗巷下,活活營造出一種做賊的氛圍。
「賊頭子」說:「從這走,這裡有缺口,可能直接進入內部。」
女士掃了一眼,語氣有些疑惑:「這裡很隱蔽,我都不知道,你怎麼發現的?」
她磨嘰的時候柏合野長腿已經跨進去了,聞言道:「當然知道,這口就是我推的。」
他們小心翼翼潛入研究院內部,溫祈湊在柏合野旁邊欲言又止,即使隨時警惕著周圍環境變化,柏合野還是低頭看了看他。
重新踏入這片十年不肯踏入的地方,他心口一直像被冰捂著一樣,血液壓迫神經帶來的鈍痛,是漫長而熟悉的生理反應。
他沉默了很久,艱澀地開口道:「對不起,之前把你丟到這種地方。」
粘稠,漆黑的情感往往最先滋生於自我痛恨里。柏合野常常想,如果溫祈沒有遇到自己,是不是就能像他最初設想的那樣在野外守著老者的屍骨平安地過一輩子,就算會遇上移動的陷落和覬覦他的異種,也可以靠自己活下來。
至少他不會學會背叛、拋棄、痛苦這樣的字眼。那樣的話,柏合野自己在人類日漸西山的未來里,想必也肯更能慷慨赴死了吧。
十年前,因為精神力崩潰導致的失明後遺症,盲眼的少年不堪痛苦,每天趁人睡覺時偷偷跑出來沿著牆尋找出路;十年後,他看著心愛的人被傷害至此,滿心想的都是回到過去殺死失敗的自己。
第38章 窒息
研究院裡充斥著被火燒過後揮之不去的嗆人味道。即使煙塵已經散去大半,但有些地方還是會時不時冒出一些炸起的火星。電路糾纏在一起,讓人十分懷疑會不會再炸一次。
女士倒是神色如常,目不轉睛地繞過地上不知什麼泄露融出來的大坑,柏合野省事,仗著腿長直接夾著溫祈大步垮了過去。
研究院裡的路十分曲折,他倒像是進自己家一樣,輕車熟路一一查驗過可能殘留信息的地方。
自從進了這地方,溫祈在那句道歉的話之後,也一個音沒聽柏合野吭過,這不禁讓他勉強分出一半心神去偷偷看他,見柏合野始終面色如常,卻總是被他捕捉到視線後就立刻不介意別過。
他不對勁。
溫祈琢磨不出他在想什麼。其實平心而論,對於那件事,他雖然氣,但並沒有如何責怪過柏合野。他這樣做是因為他是將軍,人類做了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就像飛鳥叼走枯壞的樹枝重新築巢一樣,沒有鳥會在意那枚枯枝的想法。
還有一個原因,是這裡留給溫祈的回憶都不太好,所以他一直避免想起。即便如今身處其中,他也儘量只專注眼下,不讓過去的情緒影響自己。
他一直這樣的,看似多愁善感,實則內心冷靜、清醒,從來不會被固有的邏輯困住,來自扉頁的上位神性從根上塑造了他的血肉。
這何嘗不是一種傲慢。
女士一馬當先走在最前,從沒顧及隊友有沒有跟上。經過一個關口,她掏出手上的腕錶貼在門鎖上,門鎖自動伸出一隻機械觸角,和錶盤內的裝置對接。
下一秒,門接觸不良似的打開,鐵皮摩擦在地面上的聲音讓人一陣牙酸。
她正準備進去,突然,一雙手橫在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