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拳一拳往安德烈身上砸,砸的位置刁鑽且毫不留情,安德烈沉默地阻攔著她,一隻手就將南希制的動彈不得。
南希聲音帶了絕望的哭腔,罵道:「媽的媽的媽的,這該死的世界,沒死在異種手裡,先被同胞放棄了,我要和那些權貴同歸於盡!」
她瘋了似的哭喊著,突然,後脖一僵,頃刻間卸了力氣,軟趴趴地倒了下去。
柏合野在旁邊拖住她的腰背,一把撈起來,對安德烈說:「你就這麼隨她任性?」
南希垂在他臂彎里,雙手抽動,臉色像是死了一般難看——或許也不如死了。
安德烈悶聲說:「她不好受。」
「我知道。」柏合野道,他動作儘量輕柔地把人放回床上,蓋好被子,在安德烈看不見的地方,眉目間眸色漸暗,仿佛拼命忍著疼痛似的,神色像覆了霜。
第十天,外城三分之二的人口撤回主城,每一片屋頂,每一個避風的角落,都睡滿了髒兮兮的,流浪漢一樣的人。
第十二天,所有民眾進入主城,柏合野帶人去野外,數日未歸。臨行前,溫祈向柏合野學會了如果發送電報。
他出門之前不小心絆了一跤,眼鏡摔在地上碎了。溫祈不好意思在這關頭麻煩利維再做一副,因此練習著書面語法和單詞組合的時候,他腦袋幾乎要鑽進電報機里。
柏合野抓著他的手指,一字一句敲下他的名字:「這是溫祈的拼寫。」
又敲:「這是我的。」
「你發電報給我,開頭寫『親愛的柏合野少將』,結尾標註『想念您的溫祈』,我收到了,就知道你想我了。」
柏合野手把手教他如何打字,溫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柏合野溫柔到要掐出水的聲音:「我聽人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心甘情願把自己全部交付的過程,包括弱點,缺陷,還有不願對別人提及的事,這是掌握了一把能中傷對方的劍。」
柏合野抬起眼,目光炯炯,緩緩拉起他的手,在唇邊虔誠地貼了一下:「我如今把這劍交給你,你以後的路都拿著。我不在的時候,也要保護好自己。」
第二十天,溫祈也沒再收到柏合野的消息。崗哨的人失去香氣,拖家帶口來到城門外。
他們男女老少什麼都有,但大多是年輕的青壯年,越過數不清的屍骨來到城門外,哭喊著求基地開門。
溫祈來到城門口。此刻這裡已經換成了主城的人,聽說他們的上司是一位極其有資歷的老上將。這些人也像古代傳說里鎮守墓穴的石獸,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和憐憫心。
溫祈看著完全陌生的面孔,問:「我能過去看看嗎?」
沒人理他。
他便自顧自要走過去,猛地,數支槍口對準了他,溫祈抬頭,聽見身邊的獵人冷冷地說:「再靠近一步,我就開槍了。」
溫祈最終還是沒過去。
最開始,崗哨的人貼著城門紮營,依靠扉頁散出基地的香氣與前來入侵的異種正面對抗。後來,香氣漸漸稀薄,他們無暇顧及其他,甚至試圖直接轟炸城牆,未果。
再後來,連哭喊的動靜都不存在了。
基地以外的地方再聽不見任何人聲,溫祈隨著利維坐空軌車進入主城,最後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城門。
猶帶回音的絕響遊蕩在無人的城鎮上空,煙塵四起,溫祈突然感到了一陣沒由來的恐懼。
柏合野還沒回來。
溫祈發送了無數沒有回音的電報,如石沉大海,野外的通訊徹底斷了,異種又展開了新一輪進攻。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