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祈說:「我知道。」
他覺得這人很可疑——此時出現在基地外的人類都很可疑,但這裡混淆的味道太重,他不能完全確定下面這個到底是不是人類。
大概那人也是這麼想的,招手道:「你下來。」
溫祈還沒扒完屍體,不想下去,誰料那人一摸褲兜,摸出一把槍來。在黑洞洞的槍口威脅下,溫祈不得不屈服了。
男人看著他不太情願的表情,把槍口抵在溫祈太陽穴,前後仔細檢查了一遍。
離得近了,溫祈聞到了他的味道。
除了有段時間沒洗澡的怪味之外,溫祈聞到了完全就是異種的香氣。這讓他瞬間抬起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東西。
「男人」觀察了他半晌,把在太陽穴的槍口挪到溫祈後腦,按住他頭髮,威脅道:「走,帶你見個人。」
見的會是人嗎?溫祈心想。除自己以外,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像人的異種,這讓他心裡充滿了疑惑,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自從那天女士幫自己看到扉頁之後,他從前隱隱約約察覺到的事終於在一次次夢境中看的更清楚。
溫祈只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扉頁在變強。
不同於地面上裸露出來的部分,地下的扉頁簡直成長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它造出了無數怪物,將自己的眼睛、耳目、觸角化為怪物的一部分,一點點吞噬著這個世界。
面前的東西也是扉頁的一部分嗎?他代表著扉頁的什麼?嘴巴,眼睛,還是……
溫祈打了個寒戰,他想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詞彙。
思維。
一個會思考,擁有類似人類大腦的異種。
他不寒而慄地掃了男人一眼,男人把他帶進一片廢棄的舊房區里。以前這種地方通常是獵人在野外行動時的短暫據點,此刻,裡面充滿了人聲。
他們停在一棟木屋前,木屋已經被腐蝕的幾乎不能起到遮風避雨的地步,上面蓋了幾塊破布似的棚子,還在勉強使用著。
男人推了他一把,對他說:「等著。」
溫祈就乖乖等著了,男人走近破屋,裡面傳來模糊的說話聲,片刻,一個老人走了出來。
他頭髮花白,鬍子也花白,比起男人的邋遢,他顯然是個愛乾淨的,穿著一件溫祈分外眼熟的長袍。
教會的長袍。
溫祈瞳孔微縮,不知什麼,雖然他還沒看清面前人的樣子,然而,一股直至心底的顫慄,從這老人的方向帶給了他。
老人身上有什麼讓他極度恐懼的東西。
——
失落。
迷茫。
窺見真實的一角,便無比絕望的心情。
偏執的欲.望。
柏合野沉浸在眾多情緒混雜的深海里,有什麼在無數個方向死死拽著他,他感覺自己要被生生撕扯開來,卻又詭異的一動不動。
同伴都死了,他一個人靠在黏膩潮濕的石壁上,粗重的喘氣,眼睛被一隻異種腹部噴出的毒液污染,即使他反應快躲開了,還是不可避免沾到了一點,此刻染血的眸子已經睜不開了。槍口對準外圍只剩一隻的虎視眈眈的異種,心臟跳的快要炸了。
柏合野自嘲地笑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的歸宿究竟會是先一步被異種撕碎,還是異化成一隻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