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很美,空氣也清冽乾淨,比巴爾幹的黃沙要舒服多了,可他只要閉上眼睛,都是王俊的一顰一笑,耳旁都是他「聞醫生、聞醫生」甜甜地叫著,和嘻嘻哈哈的傻笑聲。
思念如牢籠。
聞夕言站了起來,加速往深林里跑去,努力讓自己忙活起來,他跑著、跑著,被一個黑色皮毛的野生狍子絆倒了。
這狍子嘴咧的很大,死的挺慘,聞醫生職業病犯了,蹲地上看了看,像是被人扯住雙腿給對半撕開了,然後泄憤一般扔在了地上。
這要是為了吃它的肉或是要它的皮,都不至於把屍首就這麼扔了,聞夕言警惕起來,恐怕附近是有變異人出沒。
他一路上把槍舉了起來,行囊里有三四十隻微型傾彈,自認為對付幾個變異人應該沒問題,便無畏地往裡走去,走著走著,又看到了一條粗如兒臂的蟒蛇的屍體,這蟒蛇頭身分離,看切口,竟不是被刀和斧頭割的,而是被生生揪斷,依舊是隨手一扔。
真殘暴啊。聞夕言不由得汗顏,更是提高警惕,緩步往裡走去。
此時天色已暗下來,山澗空氣濕冷,溫度又低了有七八度,鳳英山上古樹林立,多半是粗壯的喬木,聞夕言看那樹影婆娑,寒風吹起,隱隱約約,像是聽到了幼狼的啼哭。
他趴伏在地面上,和紅豆杉樹影重合,仔細辨認那聲音,嚶嚶嗚嗚的,倒像是小女孩在啼哭。
聞夕言聽了一會兒,循聲走去,聲音越來越近,只見一通體雪白的身影,坐在樹上,長發被吹起,正在輕聲哭泣,雖然只是背影,也看出此人身材曼妙,是位仙氣飄飄的美女。
美女。聞夕言猛然想起,上一個他這麼感嘆和形容的人,還是在新兵營里見到的。
「索明月!」聞夕言大喝一聲。
索明月回手就是一記冷槍,砰的一聲,聞夕言用於遮擋的樹木被擊中了,碎木紛飛。
「我靠!」聞夕言狼狽地在地上打滾,這幾乎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了,第二槍擦過了他的臂膀!
「我是聞醫生!聞醫生!」聞夕言急中生智,連聲大喊,「我是教授,教授思密達!」
「教授」二字,顯然比「聞醫生」更有魅力,索明月把槍放下了,怔怔地看著他。
聞夕言舉起了雙手,好在他一直懶得從行囊里把軍大衣拿出來穿,身上是索明月熟悉的白大褂。
「是你?」索明月歪著頭看著他,「你怎麼來了?」
「我稀里糊塗就來了。」聞夕言笑道。
他鄉遇故知,真是恍如隔世。聞夕言在月光下,走向了坐在樹杈上的索明月。
「王俊呢,王俊!」索明月跳下了樹,圍著聞夕言左找右找,沒看見他的小夥伴的身影。
「沒來,就我自己,」聞夕言苦笑道,「尹瀚洋呢?」
「沒來,就我自己。」索明月立刻有樣學樣道。
聞夕言看著他哭得眼尾粉紅的眼睛,很是奇怪:「你們走散了?怎麼能就你自己?」
索明月搖了搖頭,很委屈道:「他把我扔了。」
「扔了?怎麼可能。」聞夕言不大相信,他可是見過尹瀚洋怎麼寵著索明月的,那就是對小閨女的疼法。
「唉,」索明月嘆了口氣,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可能覺得我很麻煩吧。」
聞夕言看著樹底下被索明月捶得倒了一地的狐獴,覺得好笑,心想「你很恐怖」還差不多。
他笑道:「山的對面就是海了,你去那裡發個信號,就有海盜來接你吧?怎麼不回家去?」
「要去找洋洋,」索明月執拗地說,「翻過這座山,在往前走走,洋洋在那兒。」
「噢,」聞夕言點點頭,「那你在這兒哭什麼?」
「迷路了,」索明月一雙秋水般的淺棕色雙瞳泛著光,「三天了,還沒找到路。」
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直拽著聞夕言的衣袖:「走,咱們找他去。」
聞夕言腳下像生了釘子似的站著不動,尹瀚洋把索明月扔到山的這邊來,肯定是不想他再受寒挨凍,寧願他在這邊兒打轉,或是出海回家去。這撞上了自己,可真是麻煩了。
想起之前叫索明月美女時,挨的尹瀚洋一記鐵拳,聞夕言現在胸口就痛,他可不敢再把索明月送回去。
「我也……找不著路,」聞夕言道,「這山,我沒來過。」
「你知道的,」索明月一聽立刻急了,「方傾說你是師父!」
「那是他跟著我學醫製藥,又沒說醫生的師父就得識路。」聞夕言索性坐在地上,就是不走。
「走!」索明月朝他叫了一聲,音調稚嫩清脆,聞夕言忍不住笑了。
「而且,我還怕冷,」聞夕言縮著脖子,「山那頭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