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殺人了!
兇手是誰?
不知道。
到處都是血。
到處都是血……我突然感到一陣劇痛。
我從來沒有在夢中感覺到過痛,我通常只會感到緊張,害怕,和無休無止的絕望。
可是我現在感覺很痛,從身體的某個隱秘的位置開始,然後所有的神經元仿佛都被通了電,將那種痛楚傳遍了我的全身。混亂中無法找到那個隱秘的源頭。
真的好痛。
房子裡光線很暗,不知是否是陽光不透徹的緣故,散發著一些淡淡的霉味。我試圖朝周圍看去,身子微微一動,身下的床就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像是壓住了一隻活潑的小□□。被木板遮住的窗戶下面是一個老舊的木頭柜子,接著虛弱的光線,看起來像是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估計是這家主人的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寶物,柜子上面擺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牆上掛著動物的皮毛——不知道是兔子還是狐狸,怪陰森的。
難道,我被綁架了。
我的心中一陣驚駭,立即想起來新聞上那些被拐到偏遠山村里賣給傻子當媳婦兒的女大學生。
「吱呀~」 耳邊傳來木門拉動的聲音。
我渾身最最細小的神經都一起打了個寒戰,我四處看著,試圖找到一個趁手的東西來自保,可是床上除了一張蓋在我身上的五彩斑斕的柔軟毯子以外一無所有,靠近門口的地方倒是有一根光滑的木棍,但距離我太遠,我過去的取得速度不見得要比闖入者更快。
又是「吱呀」一聲,我注意到了,是那種老舊的需要上油的木門扭開的聲音,接著我聽到奇怪的腳步聲,一重一輕,一重一輕,像是希臘神話裡面的三腳怪。隨著木門推開,大片的陽光落在我貪婪的臉上,我眯縫起眼睛朝門外看去,此時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沒有戴眼鏡的我視力竟然是如此的敏銳,以及,我的眼鏡去哪裡了。
門外進來了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女人,她披著一件猩紅的袍子,尖尖的帽子下面壓著蓬鬆的紅色的捲髮,捲髮下面是像帽子一樣尖尖的鼻子無比醒目的奪人眼球。若不是看到她一雙母鷹似的兇狠眼神裡面裹挾著母性的溫柔,我會以為她是個男人。她衝著我走了過來,伴隨著一重一輕的奇怪聲音,卻又在靠近我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後一臉冷酷的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
我毫不畏懼的回望過去——這可不符合我一貫的風格,我盯著她琥珀色的眼珠,竟差一點兒尖叫出來。
那雙琥珀色的眼珠裡面,我可以看到一個滿頭金髮,眼窩幽深,鼻樑高挺的美人兒,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靠的這麼近,我會懷疑這個房子裡還有第三個人,畢竟,懷疑這個美人兒就是我,簡直比房間裡有第三個人更匪夷所思。
一陣說不清緣由的恐懼攫取上我的心頭,黑衣女人一直默默地注視著我,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你是誰?」 我終於忍不住說出口。
可是,等一等,為什麼我說的是英文?還是語法如此古老的時代,作為學藝不精的英語專業研究生,我的識別僅能如此了,這似乎是個接近莎士比亞的時代。
她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兩片梅子幹上下一碰,不知為何讓我想到了「望梅止渴」那個成語。
毫不相關的聯繫,以至於我沒有注意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勃朗特,我是勃朗特小姐。」 她又說了一遍。
哦,勃朗特,我的勃朗特小姐。拉長的元音像是跳動的樂符,在我的心尖上颳起一層潮濕的細浪。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繼而問道。
可是在我問出口的時候,我很清楚我在問的是這個房子,而不是這個……奇怪的世界。
「你差點兒死了,我救了你。」 她冷冰冰的對我說,這樣的語氣可一點兒都不像是一個會伸出援手樂於救人的人。若不是因為我還有記憶,我甚至可以合理的推測她是謀殺我未遂的人。
我確實想起來什麼,我的腦海里首先出現了水,是一條河,我很渴,於是走到河邊彎腰想要喝水,我的身子底下都是血,黏黏的,我想我的身子也很渴,而河水那麼溫柔,像是母親的子宮一般,於是我就,我就絕望的跳了下去……
「你現在沒事兒了,你可以走了。」 勃朗特見我一直沒有說話,於是接著說。她的手臂僵硬的垂著,像是幕布前面那種永遠都不會懂情調的木偶。
「我……」 我呻吟了一聲,簡直像是在挑逗,可我不就是麼,我的眼神裡面像是塞著一團火,看誰都能點著,我說道:「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