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路安娜並不在意的接道:「沒準明天早上我們一出門,就會看到什麼血淋淋的小動物被丟在門口呢!」
「不會的吧,」伊阿宋不確定的說道。
「這有什麼稀奇的?」路安娜興致勃勃的介紹:「以前我們的兩個鄰居吵架,我趴在閣樓的窗子上親眼看到一個鄰居將一隻死老鼠丟在了另一個鄰居家門口,那個鄰居家的小孩一開門,都快要被嚇傻了哈哈哈哈,你們不知道那個孩子的表情當時有多麼滑稽,他的眼睛和嘴巴就像要飛起來一樣,哈哈哈哈……」
「路安娜,咱們的鄰居都已經認識很久了,沒有這樣的人。」勃朗特倒是認真的回應。
「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勃朗特小姐嘛!」路安娜吹捧道,她夸完勃朗特,又看向伊阿宋,壞笑著說道:「了不起的騎士先生!」
「路安娜,」勃朗特小姐正色提醒道:「你的湯要涼了。」
路安娜略略的吐了吐舌頭,直到現在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勃朗特小姐不喜歡伊阿宋,那麼陽光,那麼帥氣,那麼心地善良的少年,如果是她的未婚夫,那麼她,她會感到心滿意足嗎?不,對她來說,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這樣清白的陽光的少年,怎麼可能與她的黑暗的人生攪合到一起?所以徹底的關上了婚姻的門,她才心無雜念,也不會再感到憂傷。
「路安娜,」勃朗特突然喊了她一聲。
「啊?」路安娜抬起來頭,見勃朗特卡頓了一下,於是不明所以的看著勃朗特。
「那個,上午你可以幫我把桌子上的迷迭香送給五條街後面的瑪麗一家嗎?瑪麗大媽上次就跟我說頭疼的睡不著,昨天碰到她答應了今天給她,當時忘了今天要去公證會的事情。」
「當然好了,」路安娜說道:「瑪麗大媽是個好人,每次碰到,都給我蜜餞吃呢!你們中午能回來嗎?」
「我們走去公證法庭就要兩個小時呢,如果快一點的話,應當能趕上午飯的時候回來。」 勃朗特小姐思忖道。
「哦,」路安娜有些怏怏的,伊阿宋也似乎心事重重的,三人都沒有再說話,路安娜坐的椅子隨著她的晃動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三人吃完飯以後,勃朗特就和伊阿宋一起出發了,路安娜坐在椅子上歇息,她看著柜子上的迷迭香包裹,身子卻懶得動上一動。平日裡她幾乎什麼都不想,今日卻好像想的很多,她隨手從布滿裂痕的陶瓶中捻起來一支玫瑰花,這花兒是昨天她和伊阿宋在山上采的,過了一個晚上,花瓣邊緣已經開始變色,路安娜用手指掐掉那些泛黑的邊緣,十分耐心,一片一片花瓣的掐著,終於再也找不到一塊黑點,她將玫瑰花舉在眼前,發現這朵花已經殘破不堪,花瓣無神的聾拉著。
是不是壞掉的東西永遠不能恢復原狀?就像糟糕的、噁心的經歷永遠不能抹去,它將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陰險的、執著的、無恥的糾纏自己一生,融入骨髓,深刻入體,除非割骨剜肉,否則難以祛除?
「勃朗特小姐在嗎?」突然,門外傳來明媚的喊聲。
路安娜耳朵微微一動,身子卻晃了晃,卻沒有吭聲,等到外面響起來第二聲喊叫的時候,路安娜才磨磨蹭蹭的推開了門,接著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滿眼期期艾艾的姑娘。
是瘦肩膀的麗娜,路安娜覺得她長得很像自己從前很討厭的一個玩伴——那姑娘總是明里一套,背地裡一套,不知道為何,最近她想起來過去想的很多,過去的人,事情,擁擠的樓梯和髒水橫流的街道。並不是因為她想家了,恰恰相反,她對過去的那段骯髒的日子越來越感到避之不及,越是避之不及,就越是見縫插針的浮現在腦海里。她好像有一段時間失憶了以後,她完全記得從前的事情,可是卻好像是發生在別人的身上,就好像是別人寫的故事,編的劇本,在來到勃朗特小姐身邊的日子裡,她感到從前的歲月是那麼不真實。可是近來,那些不真實的歲月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像是一條冬眠復甦的毒蛇,吐著信子在擁擠的草叢裡,到處尋覓自己。
麗娜一看到路安娜出來,眼睛立即小心翼翼的越過她,朝她身後半掩著的木門看去,麗娜比她矮一頭,路安娜俯視著她,毫不客氣道:「別找了,就只有我在。」
麗娜被戳破了心思,臉紅道:「我還以為勃朗特小姐在家哩!」
「你找她做什麼?」路安娜反問道。
「沒啥,就是我最近心裡發慌,悶悶的喘不上氣來,我媽媽說讓我來找勃朗特小姐看看。」麗娜有些心虛的說道。
「哦,這不用勃朗特小姐看,我也能看得出來,」路安娜看似很有經驗的說道:「最近好幾個人都得了這樣的病呢,你是不是有時候還眼睛紅紅的,有時候還心跳砰砰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