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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安娜,」伊阿宋突然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他的聲音沙啞,沉重,疲憊,仿佛是剛剛從廝殺的戰場上回來。

路安娜立即停住了。

「不是你,」伊阿宋說道。

路安娜凝神的看著伊阿宋,等著他說下去,他卻只說了三個字,就不再開口了。

路安娜等了一會兒,見伊阿宋始終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他的情緒似乎穩定了許多,於是小聲問道:「太晚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伊阿宋沒有吭聲,回應路安娜的只有草叢裡無憂無慮的蟲鳴。

路安娜以為伊阿宋不會回答自己,猶豫著要不要再說點什麼,伊阿宋突然開口:「那天你們沒有猜錯。」

他突然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路安娜卻一下子意識到了他所指的是什麼,卻又不敢確定,結結巴巴道:「什麼,什麼沒有猜錯?你不是有騎士勳章了嗎?」

那天他們回去以後,伊阿宋在勃朗特小姐的門口發現了那枚騎士勳章,想來是從包里掉了出去。現在路安娜的第一反應則是,難道那枚勳章是伊阿宋偷來的,撿來的?

「伊阿宋,就算你做了逃兵,我,我們不會告發你的,我相信你是個好人,你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迫不得已的原因?」伊阿宋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隱隱充滿了憤怒,還有一些路安娜不能明白的情緒:「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你是說親眼看到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死去嗎?你是說看到比自己還小的孩子一臉兇狠、失去人性的朝你刺殺嗎?你是說昨天還在跟你說想家的朋友第二天就永遠倒在你的腳下嗎?你是說到處都是鮮血,樹林和草地都被染紅了,可是陌不相識的人卻還是像看向仇人一樣殺的你死我活嗎?路安娜,這是迫不得已的原因嗎?」

伊阿宋越說,聲音越是激昂,最後他突然喊了一聲路安娜的名字,那麼冷漠,那麼陌生,像是一個冷酷的審判者,而他的問題,路安娜自然無從回答。從前,伊阿宋告訴路安娜他們行軍的有趣,告訴她士兵之間的玩笑話,告訴她大家團結、鼓舞士氣,人人敢為英雄,可是他從未告訴過路安娜染了血的樹林,倒地不起的朋友……

「如果,如果那樣的話,我也會做逃兵吧……」路安娜終於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沒有做逃兵,路安娜,」伊阿宋頹喪的說道:「我們打贏了,你知道嗎?最後那一仗打得特別精彩,我們贏了!」

「那你,那你為什麼還……」直覺讓路安娜意識到並非打贏了那麼簡單。

「最後一仗,太精彩了……」伊阿宋喃喃道,語氣卻漸漸陷入了癲狂:「我們都累了,帶的乾糧不夠了,老兵先吃,年輕的新兵只能餓肚子,打仗前的晚上,我餓的睡不著覺,就去河邊想要抓魚,其實那條河早就被我們搜羅一遍了,但凡是手掌大的魚,早就被撈盡了,但是我太餓了,走路都深一腳淺一腳,我就是在河邊遇到他的,那時候我剛把外衣脫了下水,他也光著身子,一開始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方是敵人,還以為是不熟悉的戰友呢,我們聊天,我們說太餓了,我們說這裡沒有魚了,我們說小時候在河邊能抓到一網兜魚,我們一邊說,一邊遇到好運氣,他藏在河裡的漁網真的抓到了一兜子魚,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魚呢,手指頭大的魚,油光鮮亮的,我說點不了火,會被狗日的哈撒人發現的,他愣一下又大笑,說好呀,那咱們直接吃,他竟然還搞到了鹽巴,我們分吃了那網兜魚,我們聊了很多,我們打完仗有了錢,就回去結婚,臨走的時候,他讓我先走,我說好呀,等打贏了仗,咱們再好好吃一次,下一次我請他吃!他說那你一定要活著呀!咱們戰場上見啦!我說我一定,我們在戰場上見到了,路安娜,我不知道他是哈撒人,是我們的敵人!可是我看到他的時候,他躺在地上,眼睛睜著,好像要看什麼似的,他的手捂著肚子,那裡有一個很大的口子,我看到了,我看到他肚子的魚,一條條的,就是那天晚上我們吃的魚,路安娜,我開始做噩夢了,我每天都在做噩夢,我夢到我的腸子都流出來了,我把它放進去,它又流出來,路安娜,我要瘋掉了,我,我,我,一想到那個躺在血泊中的陌生人,我就無法再面對這個陽光明媚的世界!」

「伊阿宋,」路安娜聲音哽咽,她跑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伊阿宋,伊阿宋軟塌塌的趴在路安娜的肩膀上:「路安娜,我從來沒有那麼勇敢,我是個懦夫,我甚至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面對生活,我來找表姐的時候,那時候我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可是和你們在一起的時間裡,我又覺得鮮活了,只是我一個人的時候,我仍舊會做噩夢,我感受不到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那些你聽到的牛哭聲,是我在哭,那些被弄壞的果子,是我做的,你現在是不是更加看不起我?」

「不是的,伊阿宋,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生病了,你只是生病了而已,每個人都會生病,沒關係的,勃朗特小姐會有辦法的,你會好起來的,好不好?」

「路安娜……」

突然間,路安娜聽到了勃朗特小姐的時候,她尋聲望去,只見勃朗特小姐站在樹影里,並未上前。她一面輕輕的安撫著伊阿宋,一面對勃朗特小姐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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