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朗特小姐不敢去看路安娜的眼睛,她盯著路安娜胸前被淚水洇濕的印記,好像那印記也一點點印在了她的心口,從此她的心永遠潮濕。
「不,不是的,路安娜。」勃朗特小姐無力的辯駁。
「跟我一起走好嗎?求你了!」路安娜突然上前,聲音軟了下來。她抓住了勃朗特小姐的手臂用力的搖晃著,又是撒嬌,又是乞求。
可是勃朗特小姐仍舊不敢看她,勃朗特小姐很想找些藉口:「這裡的鄉民離不開她,她還答應了要給艾麗接生,艾麗馬上就要生孩子了,等忙完這些事我去找你好不好?」她甚至給自己想到了一些退路,即使那樣的路上布滿了荊棘。
門外的馬兒又發出一聲嘶鳴,接著傳來猶猶豫豫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路安娜,要是再不走,咱們天黑前就趕不到約克市啦。」
路安娜抬頭看向門外,伊阿宋並沒有走進來,他只是站在了大門口,仿佛他的人已經與這座房子許下了絕交契約,被那一扇門永遠的拒絕在了外面。
路安娜看著勃朗特小姐,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等著勃朗特小姐的回應。
勃朗特小姐始終,不敢看路安娜的眼睛,她鬆開了路安娜的手,轉過身去背對著路安娜,十分平靜的說:「你走吧。」
勃朗特小姐沒有回頭,路安娜看著她的背影,兩行清淚落下,她在心裡默默地數數,十秒,只要勃朗特小姐改變主意,哪怕再說一句話,她就跟伊阿宋說再見。
可是,勃朗特小姐始終一言不發。
路安娜終於,氣急敗壞的咬牙切齒的動了動身子,邁步朝著門外走去,站在外面的伊阿宋在那一刻突然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路安娜走到門口,頓住腳步,突然決絕的說道:「我這一走,我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再也不會見你了!」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吹得門板呼呼作響,路安娜的腳步聲在風聲中消弭不見。勃朗特終於鼓足了勇氣轉頭,看向路安娜在伊阿宋的攙扶下正在蹬上馬車,勃朗特看到丟在地上的手提箱,立即慌張的將地上的東西慌亂的攏了起來塞進了手提箱裡,接著抱著手提箱沖了出去,可是,她還是晚了一步,那輛馬車早已經迫不及待踏上新的旅程了,才一轉眼的功夫,已經跑出了幾百米遠。
「路安娜……」勃朗特小姐想要大聲喊,她應該能聽得見的吧?可是她終究沒有喊出聲,只是微微的動了動嘴唇,發出乾枯的幾個音。
她看著遠去的馬車,越來越遠,而那個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天使,從此將會永遠永遠的離開她,她的餘生,陪伴著她的將只有漫長的無法填補的孤寂和單薄的模糊不清的記憶。
她的身體突然變得十分的單薄,好像所有的精氣都被抽走了一樣,只剩了一件空空的軀殼,寒風咆哮著沖向她,她突然感覺很累很累,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讓她掛念了。
鄰居家的瑪麗姨媽隔著大路大聲喊著勃朗特小姐的名字。
她喊了兩三聲,不見勃朗特小姐回應,卻看到勃朗特小姐像是一片墜落的乾枯的落葉一樣,輕飄飄的倒在了地上。
第56章 遇見故人
伊阿宋意識到自己根本搞不懂路安娜,她明明前一天哭的那麼傷心,她哭了一整個白天黑夜,一句話不肯和他說,伊阿宋束手無策,苦不堪言,空空長著一張嘴卻毫無用處,一直到路安娜在哭聲中漸漸睡去,愁雲卻壓抑著伊阿宋的心讓他徹夜難眠。他見過姐妹情深,但事情卻從未見過這樣哭的肝腸寸斷的姐妹情深,他一整個晚上輾轉反側,思索第二天該如何面對路安娜,他很擔心路安娜的身體,在他那男子漢氣概的心中,路安娜是一個嬌弱的敏感的多情的少女,這樣的少女若是一路都沉浸在淚水與悲苦中,他會擔心他們還能不能順利抵達西海岸。
可是第二天一早看到路安娜的時候,只見她正在美美的梳妝打扮,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她一看到伊阿宋,就聲音嬌嬌媚媚的喚道:「伊阿宋,你看呀,外面的路上都掛滿了花束,真是太好看啊,簡直像是春天哪!」
「啊,是啊,」伊阿宋還沒有從昨日的陰雲中脫離出來,反倒一時不能接受,路安娜竟然能一夜之間就忘記了昨天的悲痛。
但是路安娜不說,他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提及,伊阿宋小心翼翼的避開關於那個小村莊和小村莊裡怪女人相關的話題,又一面小心翼翼的觀測著路安娜會不會突然間又猝不及防的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