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朗特小姐用迷迷瞪瞪的眼神看著路安娜,她不去接路安娜手裡的藥碗,反倒抓著她的袖子叫她親愛的。
這可把路安娜嚇壞了,向來一本正經的勃朗特小姐,從未說出親愛的這樣的詞,就在她驚魂未定的時候,又聽到了勃朗特小姐叫她寶貝。
路安娜聽說過女巫纏身的事兒,據說那些失去肉身的魔鬼會挑虛弱的女子趁虛而入,占據她的身體,吞噬她的靈魂,讓她成為為其所有的女巫。尤其是這段時間裡到處肆虐的瘟病,就有人說是魔鬼指使女巫投毒所致。路安娜從未見過勃朗特小姐這樣纏磨的樣子,夾著聲音叫她親愛的,哀求她永遠不要離開自己,就是喝過酒的勃朗特也是一本正經的,跟她輕聲說要早些睡覺,不要過度飲酒,路安娜一想起來曾經那般甜蜜快活,而現在勃朗特小姐卻是失去了理智的樣子,她徹底的慌了。
路安娜只能順從著她,哄著她吃藥,睡覺,甚至在勃朗特小姐睡著以後,在她的床邊點燃了迷迭香來驅邪,可是第二天勃朗特小姐醒來,仍舊是神志不清的樣子,她甚至開始哭,路安娜從未見過勃朗特小姐那個樣子,哭著說不要離開她。
如此一連幾天,路安娜再也堅持不住,她踏入了教堂。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晚的懺悔與祈禱真的抵達天聽,第二天早上勃朗特小姐就恢復了神智,看向路安娜的神情又恢復了從前那般沉著平靜,路安娜在心裡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反倒是勃朗特小姐猶猶豫豫的問她這些天自己有沒有說奇怪的話,勃朗特小姐的疑問更加坐實了路安娜心中的猜測,她更加心驚膽戰,擔心那個躲在暗處的魔鬼會突然間又趁虛而入,於是信誓旦旦的說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勃朗特小姐的身體每天都在變好。
令路安娜自己也倍感意外的是,這一天以後,勃朗特小姐的身體真的肉眼可見的變好了。幾天後,勃朗特小姐突然可以下地了,接著她可以煮飯了,洗衣服,挑水,到了快到新年的時候,勃朗特小姐從山上砍了一捆厚厚的木柴,穿過整個村子朝家裡走。
「哎呀,勃朗特小姐,你身體好了啊!」
「咦,勃朗特小姐,你不是生病了嗎?這麼快好了?真是好運氣啊!你不知道那個瑪麗寡婦多慘,一命嗚呼了!」
「勃朗特小姐,身體真好啊,還挑的動這麼重的柴!」
「勃朗特小姐,我們家當家的病了,你可還有藥給我們些?」
勃朗特小姐步伐穩健的走著,途徑的房屋裡不時有人探出頭來和她打招呼,她也會一一回應。路安娜挎著一個籃子,裡面裝滿了挖來的一些她不認識的植物,最底下則蓋著一隻乾癟的鵪鶉,路安娜蹦蹦跳跳的走在勃朗特小姐身邊,不滿的說道:「別搭理她們!原先她們都當是你要死了,在外面看到我,避都避不及呢!」
「貪生怕死,都是人間常事。」勃朗特小姐淡淡的說。
「哦?那我就不貪生,不怕死咯?」路安娜反問道。
「你……」勃朗特小姐在心中盤算著感謝路安娜的話,可是卻始終羞於啟齒。自從她的身體漸漸康復以後,她和路安娜之間較以往更加親密了,或者說不是親密,而是一種發自身體的彼此信任。可是,到了嘴邊,她卻又退回到了從前,張不開口來。
「嘿嘿,那我是不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路安娜並沒有想像到勃朗特小姐內心的複雜劇場,她洋洋自得的湊上去衝著勃朗特小姐眨巴著眼睛說道。
勃朗特小姐步伐沉著的走在雪地里,她似乎是很認真的想了這個話題,許久說道:「嗯,你是。」
路安娜早已經走在了前面,她的注意力被一旁經過的一輛牛車吸引住,等到那牛車過去了,路安娜才注意到勃朗特小姐的話:「嗯?什麼你是?」
「就……」勃朗特小姐突然間臉色漲的通紅,憋了半天說不出話來,終於泄氣道:「算了,沒什麼,晚上你想怎麼吃這隻鵪鶉?」
「啊!這個嘛,嗯,我想吃烤鵪鶉,尤其是鵪鶉腿烤的流油的時候,咬上一口,也太香了!」
「那就烤鵪鶉,地窖里還有洋蔥——」
「可是,燉湯也香的很,而且喝完了湯,明天還能再喝上一頓!」
勃朗特小姐皺了皺眉,說道:「那麼,就做一半烤鵪鶉,一半燉湯吧。」
「真的嘛!你也太好啦!」路安娜聽了驚喜的抱住勃朗特小姐,只聽勃朗特小姐結結巴巴的「唉唉唉」了幾聲,身後的木柴借力將兩人向身後傾斜下去,接著兩人一齊在軟乎乎的雪地里摔了個屁股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