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朗特小姐仍舊低著頭,不說話。
路安娜有些著急了,抓住勃朗特小姐的手道:「你怎麼了?我賺錢,你還不高興,你再這樣,我就——」
話未說完,在昏暗的燈火下,她看到了勃朗特小姐的鼻尖上閃著一顆晶瑩的水珠,閃著熒熒的光,她一搖晃,那顆水珠就滾落了下去。
勃朗特小姐竟然哭了。
路安娜從未見過勃朗特小姐在她面前落淚,她自己總是動不動就哭,從小她就知道,眼淚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可是勃朗特小姐不一樣,勃朗特小姐和她遇到的所有的女性都不一樣,她剛強,像是一塊鐵板,路安娜覺得她即使被折斷,也不會露出一點難色。
可是現在,她為什麼哭了。
「勃朗特,勃朗特,你別嚇我呀,你是不是不舒服?」路安娜蹲下來,仰著頭去看低著頭的勃朗特小姐的眼睛。
勃朗特再也無法迴避她的眼神,低聲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讓你受這樣的罪。」
路安娜知道勃朗特因為她而哭,心中只有一股溫柔的暖流,讓她覺得手掌都不疼了。她抱住勃朗特小姐,開心的說:「你是為了我哭嗎?親愛的,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這點小傷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不該是你承受的。」
「勃朗特,你放心,我只是去干幾天活而已,等到我們熬過這個冬天,來年開春的時候,我就跟你去山上採藥,蘑菇,打柴,捉魚,勃朗特,你要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咱們兩個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負了!」
熬過這個冬天,一切都會好起來嗎?
勃朗特小姐急切的期待著自己的疾病快些好起來,這樣就不用讓路安娜每天從早到晚的呆在工廠里做辛苦的活計,她們每天晚上都在一塊數賺的錢數,路安娜期待著她們要買的食物、衣物和各種用品。勃朗特小姐第一次開始意識到錢財是那麼的重要,雖然她對於賒帳的村民有一本厚厚的帳,但是在過去的時間裡,她心裡卻未曾真的想要將那一筆筆錢真的追回,現在,每當她看到路安娜的手掌、胳膊上多了一條傷痕,都在心中多了一分愧疚,好像這些傷痕都是她造成的一樣。
快點好起來,勃朗特小姐在心裡祈禱著,隨著天氣漸漸轉暖,第一縷春風吹來的時候,勃朗特小姐終於利落的從屋子裡走到了屋外,她盡情的呼吸著春天的氣息,她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走出屋子了,而現在,看著屋子邊高大的樹木上隱隱的顯出了綠色,勃朗特感到一種新生的氣息,再過半個月,山上就會長出新生的芳香羅勒草、百里香和款冬草,她準備在第一場春雨到來之前,去山上采一整背簍的草藥,在春雨以後容易風寒的時節,將第一批草藥賣出去。
「突然感覺自己像個精於算計的生意人了呢。」勃朗特小姐自嘲的心想,是路安娜讓自己發生這樣的改變嗎?是路安娜用她精於算計的頭腦每日每夜的對她洗腦改變了她,可是想到路安娜,勃朗特小姐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了起來。
今天她一定會很辛苦吧!勃朗特沒有想到路安娜能堅持下來,她從未介意過路安娜的好吃懶做,在路安娜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勃朗特全盤接受,從未覺得需要路安娜改變什麼,可是她卻沒有想到,有一天路安娜會勤勞的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不僅僅是勤勞,有一次路安娜在她面前鄭重其事的說自己以後要做一個好人,就從不說髒話開始!勃朗特不知道從時候開始已經無意中習慣了路安娜說髒話,當路安娜提出這個自我要求的時候,勃朗特又意外又高興,雖然那以後路安娜鬧出不少笑話,每次說「他媽的,混球兒」的時候,總是說一半才突然想起來,卡在一半的話上,惱羞著撒嬌:「哎哎呀,我怎麼不說髒話就不會說話了呢!」
勃朗特小姐只覺得好笑,好心幫忙道:「那你想想你最開始為什麼要說髒話呢?」
「這有什麼為什麼,當然是爹娘都愛罵人了!開心也罵人,不開心也罵人!」
「嗯,那罵人會讓你感覺到更快樂嗎?」
「以前會,但是……現在不會了……」
「那什麼事情讓你感到快樂呢?只要你忍不住罵人的時候,你就把罵人的話改成讓你快樂的話。」
「讓我快樂的事情麼?」彼時路安娜坐在桌前幫勃朗特小姐搗磨柳樹皮,青澀的樹香味和路安娜的話一齊莽撞的沖向勃朗特:「和你在一塊啊!」
路安娜靈機一動:「那麼我以後一想說罵人的話,就改成念勃朗特!」
「那我以後怎麼知道你是在想快樂的事,還是在叫我?」
「不是說了,這都是一會兒事?」路安娜手裡的柳條編成花環,戴在了勃朗特小姐的頭上……
近來倒是真的很少聽到路安娜說髒話了呢!勃朗特一面回想著,一面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晚餐,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好的齊整了,用不了多久,就再也不需要路安娜早出晚歸的做活,不用每天晚上腰酸背痛的翻來覆去,哦,路安娜說想要攢錢再打一張床,但是勃朗特不想這樣。
她覺得可以打一個新的衣櫃,等以後有錢了,買些漂亮的衣服給路安娜,她那麼好看,那麼年輕,應當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真好啊,她們兩個在一塊生活,勃朗特覺得從來都沒有這麼有盼頭!
勃朗特在灶台上生了火,灰白的煙就突突的從煙囪里冒了出去,飄得又高又遠,勃朗特心情愉悅,不自覺的哼起來歌,她唱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唱歌,想來是路安娜總是在她耳邊唱歌,讓她不經意的被洗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