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照照自然察覺到他們有點想瞪清涼,但又覺得遷怒是種很沒品的事……她挺起的背脊有些頹唐地往下塌了塌,低著頭默默數著自己的步子走了。
不知不覺,長安的夕陽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她抬頭望著被晚霞染遍了的整片蒼穹,長安城連綿不絕、嚴整開朗又氣派宏偉的古典建築,彷佛是一出IMAX的實境古代電影,而她是個置身其中的觀眾。
無論經歷再多的震撼、驚艷和感觸,等電影放映完了,她只要起身就能離開戲院回到真實的世界,回到自己的家。
可偏偏不是。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無比的寂寞。
「曹司直,你要上馬嗎?」
她回頭看了亦步亦趨的青衣少年,他不知何時手上牽了匹神駿非常的高頭大馬,而且異常眼熟。
這不是李衡的馬嗎?
「清涼,你們老是這麼神出鬼沒的,不累嗎?」
清涼一時被問懵了。
「別理我,」曹照照擺擺手,努力壓抑下內心的煩躁,「我就隨便說說。」
再怎麼說,清涼縱然一身神鬼莫測的武功,可是看他那張稚嫩俊秀的臉,擺在現代社會也不過是個剛剛上高中的清純少年,而且還是那種乖乖牌學霸型的。
只是誰想得到,這位高中生殺傷力那麼強呢?
清涼默默牽著馬跟在她後頭又走了一小段路,見她怏怏不樂,猶豫著開口——
「曹司直,你誤會主子了。」
她腳步一頓。
「主子沒有利用你,你昨日……只是恰恰好撞見了。」清涼絞盡腦汁想解釋,可又不知道如何在未徵得主人同意前透露太多。
曹照照一點都不想再談這個,因為就算她不爽,那又怎樣呢?
而且老闆們想幹嘛,本來也就沒有必要讓她這個小咖知道,她還得感謝自己沒被推出去當替死鬼的,不是嗎?
身為社畜,她理智上非常清楚個人的情緒不算什麼,而是要顧全大局,共體時艱,吃苦當吃補。
她只是……傻得以為他們不只是上司下屬的關係,以為他們至少是朋友。
曹照照苦笑。
不是沒有因為他對自己隱密而幽微的照顧,暗自怦然心動揣測過他是不是對她有意?也不是不會因為他對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特別,就開始浮想聯翩,腦中蠢蠢欲動想編寫出「霸道愛上我.唐朝版」上中下集……
可一次次的現實總在她春心蕩漾的剎那,又狠狠往她頭上澆了盆冰水,讓腦門發熱的她再度看清楚自己是誰?
她,曹照照,一個掙扎在長安城勉強存活的小螻蟻,連安身之處都是寄居的,能在大理寺有小小一席之地,還是李衡給她的。
這樣的她,有什麼資格貪圖其他?
曹照照抬起頭,仰望著只剩下一線夕陽的天邊,夜禁的擊鼓聲也差不多要敲響了……
「快走吧。」她回頭對清涼道:「大理寺還有成堆卷宗等著我呢!」
「曹司直……」清涼遲疑的喚道。
「我一日是司直,就會把司直該做的活兒做好。」她正色地看著他,「放心,我沒有那種消極怠工的狗膽,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誤了大人的事。」
清涼一怔。
曹照照沒等他反應,率先加快了腳步。
【行僵案】
大理寺里外燃起了亮晃晃的燈籠,卻依舊掩不住威武肅穆、令人凜然的氣勢。
曹照照胡坐在案牘前,埋頭理著近日來呈報到大理寺的諸多地方懸案。
現代女性習慣了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職場生涯,無論是生病、受傷、失戀、離婚……只要人還沒掛點,就得繼續工作。
她曾經有個鄰居姊姊,慘遭相戀十年的男朋友出軌,心碎痛哭了一整夜,隔天還是得洗把臉上個妝趕公車擠捷運若無其事去上班。
——感情和尊嚴受創這種事,只能下了班回到家關上門崩潰給自己看,在忙碌奔波的工商社會,沒人會喜歡你因為自己個人的情緒而損及了公司的業務和利益,還因此造成他人的困擾。
很現實,很冰冷,不是嗎?
但快節奏的時代巨輪轟隆隆骨碌碌滾來,不想被無情輾壓而過的,就得學會迅速爬起來拍拍腿腳屁股,繼續拼命向前。
久了,皮也練厚了,心也練硬了,膽也養肥了,也就不容易再輕易受傷害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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