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捺下驚疑,喃喃。「冷靜,別慌……別忙著下判斷。」
曹照照自知「腦洞大開」是自己的優點也是缺點,也是讓她這兩年多來能在大理寺經常另闢蹊徑,立下出奇不意之功的原因之一。
但腦洞開太大,同時也是害她闖禍而不自知的禍首。
她可不能再讓李衡老是替她收拾爛攤子,無論什麼事,還是把證據都搜羅全了再來下定論才對。
「也許是昨天柳仵作不小心落下的銀針。」她想出了一個非常合理的結論,稍稍安了心,「柳仵作有點粗心啊,所有使用過的器具不是都應該在最後清點一遍嗎?」
這也是她在大理寺任職以來提出的小小建議。
身為急診室外科護理師,她已經習慣了跟刀的時候務必清點所有器械紗布等等,以防有疏漏的東西遺留在患者體內。
大理寺的仵作工具越多越精細,也大部分都是絕不能外泄的,就怕被有心之人撿了去,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曹照照把銀針用帕子包裹好了,塞進隨身的錦囊錢袋內。
她又四下查看了個遍,依然沒有其他的發現……最後只得悻悻然地摸摸鼻子走出染坊。
第15章 (2)
李衡坐在圈椅上,對著滿書案高高堆疊的卷宗,怔怔出神,大手下意識捂著左胸,遲遲不能放……
他臉頰隱隱發燙,呼吸不順,腦中不斷重複浮現稍早前他和照照……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努力定了定神,幾乎用上所有力氣才將思緒摁回了面前的卷宗上。
書案上擺放著的是這兩樁案子的相關追查線索,看似雜亂無章,八竿子打不著,可所有案件的發生都有著其抹滅不去的痕跡,端只看如何從亂麻繁絮中揪出線頭來。
「大人,查到了第二名死者身分了。」雪飛疾步而入。
他驀然抬眼,目光銳利。
「死者是戶部侍郎聞秋明幼子聞秀,尚在國子監讀書,前日和友人相偕游湖,其友人久候不至,還以為他是被家教甚嚴的聞侍郎給管束住了,便也不敢上門相詢。」
他微微挑眉。「聞秀游湖未歸,聞侍郎府中就無人察覺異狀?隨身的小廝和書僮就沒跟著?」
「隨身的小廝和書僮也下落不明。」
李衡豁然起身,神情嚴峻。「命人搜查此二人下落,並急提聞秀所謂的友人到大理寺。」
「喏。」
「聞侍郎可來認屍了?」
雪飛頷首。「聞侍郎已認完屍了,也證實了死者便是聞秀,聞侍郎悲痛萬分……想求見大人。」
他輕嘆了一聲。「請聞侍郎到中堂,我這便去。」
「喏。」
——中堂廳內,一個清瘦的中年官員眼眶紅腫,滿臉慟色,在見到李衡的剎那忍不住淚水泉涌,急急一個箭步半跪在他面前。
「求李大人為我兒伸冤做主,務必抓到殺害我兒的兇手!」
李衡忙攙扶而起。「聞侍郎快快請起。令郎不幸遇害,大理寺必定全力緝兇,此亦乃李某職責所在。」
「多謝大人。」聞侍郎老淚縱橫。
「聞大人,可否說一說令郎平日交友狀況,還有他游湖前可有跟家中交代過什麼?平時和誰關係較為融洽,又可曾同誰有過齟齬?」
「回李大人的話,」聞侍郎強忍悲痛,沙啞道:「小兒性情溫弱,在國子監中只有兩三個交好的同窗,其餘倒也沒聽他同誰有過爭執或不和。」
「那日同他相約游湖的,可也是同窗之人?」
「是,那兩名學子是太子洗馬王大人家的公子王漸,以及工部員外郎的公子梅雙和。」
戶部……工部……東宮……
李衡若有所思。
「王公子和梅公子在國子監亦是成績優異品行上佳,我兒能有這般同窗為益友,下官向來放心。」聞侍郎忙補充道。
「聞大人可知令郎和這兩位公子日常除卻國子監外,還常去過什麼樣的地方?」
聞侍郎有些為難住了,遲疑道:「這,下官平時公務繁忙,小兒素來都是由內人管教……」
李衡笑容溫和。「衡貿然再請教一句——聞夫人可是拘管令郎甚嚴?」
聞侍郎面露猶豫,良久後才苦笑。「不怕大人笑話,內人向來把幼子看得跟命根子一樣,雖不至溺愛,但婦道人家心腸軟,對這幼子幾乎是有求必應的,幸好我兒性情好,否則只怕都被我夫人給寵壞了。」
事到如今,聞侍郎還是不敢為維護幼子生前名譽而虛言編造,這朝中上下誰人不知李寺卿有著一手監物識人的精微本領?
況,自家幼子被夫人寵得文弱嬌氣,大理寺情偵探子也不是吃乾飯的,若有心探聞,又怎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