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直覺讓我預感到危險,我漸漸止住了泣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摟住他的脖子,軟軟地說:「要司年哥哥的。」
許司年於是又問:「那司年哥哥給你買個新的發圈好不好?」
我猶豫了片刻,察覺到許司年的手指穿插進我的髮絲里輕輕扯了扯,細密的疼痛讓我妥協:「好吧。」
……
一根看起來像從動物身上取下的骨頭,標註「10.3.17,小狗 Lucas」。
九歲那年父母送了一隻邊牧給我,我很喜歡,總是和它黏在一起,許司年曾經玩笑般地問我:「你這麼喜歡它,萬一哪天它死了怎麼辦?」
他說完這話的半個月後,邊牧就走丟了。
我清楚地記得我把它拴在院子裡,但它就是跑掉了。
我大哭一場,許司年把我摟在懷裡安慰,聲音輕得近乎耳語:「薇薇只需要喜歡司年哥哥就夠了。」
……
一顆表面光滑的頭骨,標註「14.9.12,死不足惜的變態」。
十三歲我剛上初中,為了鍛鍊自己的獨立,決定要一個人上學放學,那時我貪圖近道,選擇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
結果就在 9 月 11 日這天,我被一個跟蹤狂堵在了巷子裡,他油膩骯髒的手指伸向我,我嚇得瑟瑟發抖、閉著眼睛大喊救命時,許司年出現了。
他拿著一塊磚狠狠砸向了跟蹤狂的後腦勺,一下又一下,人倒在地上不斷抽搐後也不肯停手。
血液四濺,沾染到他冷白陰沉的面孔上,像一個喪失心智的瘋子。
我害怕地抱住他的手臂:「別打了!司年哥哥難道想為了這種垃圾坐牢嗎?」
「他該死!」許司年將磚塊丟在一旁,轉身緊緊摟住我,身體比我抖得還厲害,「幸好,幸好我在這裡。」
他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沒等車來,就先把我送回了家,我站在玄關處擔憂地問:「司年哥哥,他會死嗎?」
許司年摸了摸我的頭髮:「放心,我剛剛有留手。」
我回想著當時的情況,不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只好問:「那我們會被警察抓走嗎?」
許司年笑了笑,手指輕輕颳了下我的鼻子:「有司年哥哥在,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後來這起打人事件果然沒濺起一丁點水花,不過從此以後我上下學都得和許司年一起走,他告訴我:「薇薇只有在司年哥哥身邊才最安全。」
……
明明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我站在展櫃前看著這些東西,卻樁樁件件記得清楚明白,猶如這些回憶是什麼即拿即用易於保存的罐頭,只需要撬開一絲縫隙,我就能完整地拿到內里鮮活跳動的記憶。
許司年殺人時才多大?十五歲,悄無聲息地處理掉一個人,甚至把他的頭骨當成戰利品放在這裡。
他當真沒有一點害怕嗎?
他又把我當成了什麼?他的所有物,抑或也是他的戰利品?
我仿佛是一具赤裸的身體供他觀賞,在這段不平等的扭曲關係里,許司年讓我變成了無法言說自身的沉默的客體。
他令我感到懼怕與噁心。
從前的親密與曖昧此刻都變成了不著痕跡挾裹向我的枝蔓,密不透風地封鎖了我所有的退路。
那一瞬間,我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許司年發現我來過這裡。
我抖著手退出房間,將門關到將鎖未鎖的狀態,在仔細檢查過其餘地方確定沒有紕漏後,我跑出了許司年的房子,甚至沒有坐車,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到家關門的那一刻,我一下沒站穩滑坐在地,緊繃的神經驟然鬆懈,後怕、恐慌,剛剛試圖壓制的情緒紛紛上涌,我竟好似吞了什麼髒東西一樣,不住地趴在地上乾嘔咳嗽。
心緒動盪之下,一股無法抵禦的倦意襲來。昏倒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許司年遠遠的!
第15章
再次回想起那間房內的場景,還是讓我感到一陣噁心。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手機上許司年發來的信息,久久沒有動彈。
片刻後,許司年發了個問號過來。
我心知無法拒絕,只好回:「我在寢室,你來接我吧。」
許司年帶我回了他在這邊買的房子,這是我第三次來這裡,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眼觀鼻鼻觀心從來不到處走,生怕一不小心又撞見了什麼。
許司年似乎對此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