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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悄悄,安静到韵春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在她平复着自己呼吸时,她的视线慢慢转向了路青雪。
“青雪姐…”她喊了一声,路青雪抬眸看她。
毫无情绪波动的眸,让韵春心颤了颤。
她嗫嚅开口:“我可以解释。”
她以为路青雪介意的是韵月琴的事情。
而路青雪以为韵春要解释为什么一进门就站在韵月琴面前,敌对似的防着她。
路青雪愿意给韵春一个机会,低垂的眼皮掀了掀,哑声问:“怎么解释?”
韵春舌尖扫过唇,开车一路赶回来,她焦急万分,身体发虚。但她顾不上别的,整理了下话后徐徐说道:“出国之前,徐阿姨就找到我妈妈了,我去徐阿姨家也不为了别的,就是去看我妈。之所以瞒着你,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了点有关于你的事情,所以……”
路青雪垂落的手收紧,心里哑然一笑。
所以,对她有所防备。
这一点路青雪能够理解。
可她接受不了,韵春刚才像是在防坏人一样挡在韵月琴的身前。难道韵春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韵春说。
路青雪垂下的眸光落到地面。
她原先站在光与暗的边界处,去光处还是暗处,都是太阳说了算。
可此时太阳不知道去了哪。
地面上已然没有了那橙黄色的金光。
只有灰扑扑的暗。
甚至,越来越暗沉。险主敷
韵春说完得不到路青雪的回应,她顿了几秒后喊道:“青雪姐。”
路青雪微微抬起了头,望向韵春的眼神中隐藏着晦暗。
而韵春下面说的话,让路青雪确定,她已经踏入黑暗,永远也出不来了。
太阳好像并不是她的太阳。
不会向她偏倚。
韵春说:“我们把那张婚书烧掉吧。”
第57章
好像有风吹过。
是路青雪眼里的风。
韵春看不到路青雪眼里的雨意, 那双柳叶眼蕴起了韵春从未见过的神色。
韵春心里慌了下,上前一步拉近了和路青雪间的距离,透亮的眸轻眨:“我妈来找你, 是让你和我分开吧?”
“…嗯。”
“那你是怎么回她的?”
路青雪撩眸, 哑然失笑:“我怎么回的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小乖。”
风轻轻。
却将韵春心里的小型龙卷风撞得颤了两下。
她想自己的话让路青雪误会了。
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徐阿姨之前说就算没有婚书,只要我想见你还是能见到的。”
能见到, 就不算分开。
能见到, 那张婚书存不存在也没什么关系。
路青雪细眉稍稍蹙了下, “怎么见?”
她和韵春并无血缘关系,不像韵月琴那样,只要动动想让韵春见到的念想,韵春就能看见她。
“开鬼眼。”
韵春说:“她之前说过只要开了鬼眼, 我就能看见你。”
“所以我想问你是怎么跟我妈说的?如果你没有答应, 那我们把婚书烧掉,我去告诉她我们已经分开了, 这样她…”韵春顿了下, “她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路青雪默了两秒, 低声:“你很怕琴姨来找我。”
路青雪这片湖泊已然冷冻。
韵春站在上面如履薄冰。
“我……”
“我只是不想她一直劝我们分开。”
“之后呢?烧掉它然后和我偷偷在一起?那如果琴姨最后还是知道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又怎么处理?”路青雪平静地反问, 可语气含着几分不容置疑,“而且你知道你一个活人开了鬼眼, 会看到什么吗?小乖,我不希望你涉险。”
韵春:“我不怕。”
封冻得湖面好似再也无法包容, 碰到一件事只想让它在上面溜冰, 一直转着圈的询问:“你不怕看到那些鬼祟, 但你怕我对付琴姨是不是?”
“我给你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韵春轻轻反问了一句,她显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带给路青雪的伤痛有多重。
她低下了头, 睫毛如奄奄一息却还想要飞起来的蝴蝶在拼尽最后一口气振动的翅膀,语气低沉沙哑,难掩心里的苦涩:“我只是不确定,青雪姐。我不是怕你,我只是不想再一次体会失去妈妈是什么感觉了。”
垂落在腿侧的手死死地攥着,指尖刺入掌心,韵春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要想到韵月琴会离开她,韵春疼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怕路青雪误会,韵春张了张嘴,继续解释着:“我不敢让这件事有一点的差错,因为错一点,我就再也不会有叫妈妈的机会了。”
韵春抬起头看向路青雪,睫毛抖擞,眼眶红润。
她抬起手,双指小心翼翼地揪着路青雪的衣服一角,恂恂开口:“我也不想失去你。”
太阳一靠近,冰面就有了融化的迹象。
路青雪心在一瞬间软了下来。她看着韵春纤细而修长的手,心里默默消化着韵春的话。
韵春呼出一口气,平稳了情绪又道:“我不想你为难,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妈怎么样,可你的职责在那,她如果一直来找你,你该怎么办?一直视而不见吗?那太难为你了。
“而且…”
“我也不想我妈每天都想着这一件事,为此难受。我不想我一去见她,她就说让我们分开的话。青雪姐,我不想听。她一直说,我就很烦。”
说到这里,韵春已经不成声了,她无法再去看着路青雪的眼睛说话,她甚至低下头躲避起了路青雪的视线,那是逃避的迹象。
韵春在逃避她自己,她认为她很不堪,是个坏人。
她怕路青雪也觉得她是个失败的人。
怕路青雪讨厌她。
韵春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自己,靠着紧束的感觉给自己安全感,“我不知道我在烦什么,烦自己对这件事无能为力?还是烦我处理不好这件事?或者,是烦我妈。”
韵春不想哭的,可心头压着的石头好像加重了。
她哽咽着:“我不该烦她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烦过她。她说什么我就听,从来没有反驳过她。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是我唯一不听她的话。换来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劝诫。我现在都不敢去见她了…”
一周内她只去了两次,如果放在平时,她工作就算再忙,一天也会去一次的。
但从米兰回来后,韵春就不敢去徐蓝椋家,不敢面对韵月琴。
她怕从韵月琴眼中看到对她的失望,她怕自己一再的拒绝会让韵月琴生气责骂她……
她知道韵月琴是为了她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的害怕。
就像她小时候学习不好,韵月琴从来没有拿她学习成绩说过什么,只是时不时鼓励她好好学习,努力总会得第一的。她怕韵月琴失望,拼了命的自学。
可她就不是学校的料子,无论怎么学都学不通,成绩是上去了,可距离第一名那么遥远。
那个时候韵月琴就会说,“努力就够了,第一不重要。”
她多想此时的韵月琴也能对她说:“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妈不管你。”
可不是。
“可明明十七岁之后,我很渴望听到她的声音,很渴望能和她再见面。现在听到了,见到了,我居然开始烦了。青雪姐,我是不是很不孝啊……”
她眼睛死死地压在胳膊上,眼前一片黑暗,韵春却无法直视她的内心。
她怕看到一个不认识的自己。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不想生活里没有你。可是无论我说什么,她都用人鬼殊途来劝我…”
这比让她得第一还要难。
第一可以不用得,努力就够了。
但她和路青雪必须分开,无论说什么都不行。
“我这几天有想过,是不是,是不是我死了,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