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懷簡離去時,回頭看一眼府衙,林蓁已進了大門不見蹤跡,時彥站在門口石獅邊,雙手抱胸對著自己無聲冷笑。
六月時候,衡州白蓮教眾和當地官衙起了衝突,死了不少民眾,方懷簡急匆匆趕到潭州府衙,和林蓁交代了幾句,第二日就去往衡州。
來找林蓁時候是白日,林蓁和同僚正在府衙里整理舊案卷宗,方懷簡在門口探頭探腦,被認識他的梅棠看到,幫他喚出了林蓁。
兩人站在府衙中堂旁邊庫房前廊下說話。庫房裡同僚們正在忙碌,廊前時不時有人經過,方懷簡滿腔心思只能化為言簡意賅的幾句叮嚀。
「我去衡州,協助衡州知府處理白蓮教事務,你且保重。」
林蓁知道,去衡州直面白蓮教眾騷亂雖危險重重,但也是方懷簡大展身手,一顯才識膽略,扶搖直上的機會,他也必須去,他和明暉必須裡應外合,才能迅速了結這場刻意製造的亂局。
林蓁只問道:「何日可回?」
「不定,會儘快,回潭州後大概很快就得啟程回皇城。」
來潭州方懷簡極為高興,不僅是處理白蓮教事務,更因可以和林蓁有更多自由相處時光。
他終於恢復自由身,天知道和離那刻他第一個想告訴之人就是林蓁,林蓁與他相處不會再有負擔,這裡認識他們的人不多,他可以空餘時和林蓁毫無顧忌待在一起,就像兩人在孟家村時那樣相牽相擁。
可許多事情總是意料之外,他沒想到白蓮教鬧事的地方不在潭州,而在與之相鄰的衡州,平息完白蓮教鬧事,他大概在潭州待不了多長時間,好在孟家村之行兩人心意相通,方懷簡雖即將出發,看到眼前的林蓁仍是滿心蜜意。
「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
「我會給你寫信。」
「你也要給我寫。」
林蓁沒有應答,她微微抬頭,眸光澄澈如水,盈盈看向方懷簡,唇角輕輕一彎,眉眼間頓時漾開幾分明媚,兩頰唇邊現出一對淺淺酒窩,似夏荷初綻,清雅含蓄。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枝葉落在青石地面上,映出斑駁圓點,像灑在方懷簡心中蜜糖,又甜又暖,他屏息凝視,胸口像被什麼撩撥,吹拂在身上的夏風帶著幾分醉意,讓他沾染得快要沉醉。
林蓁送方懷簡到府衙大門,她站在門口,目光追隨方懷簡背影,看他一步步走向坐騎,步履沉穩,卻透著幾分不舍,他回眸望向自己,目光如春水微漾,他翻身上馬,動作利落灑脫,坐穩後竟又側首回望,那一眼,似乎要將自己模樣牢牢鐫刻心底,林蓁目光與他交匯,無聲之中千言萬語流轉。直至消失在街角,方懷簡似乎還往府衙方向回望了好幾眼,林蓁唯有眼神執著相隨,不曾挪開半分。
府衙門口寧靜開闊,微風輕拂帶來陣陣花香,似安慰林蓁空落落的心緒。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依依不捨眼神里,方懷簡騎馬而行,心頭卻被她深深牽絆,他的夢想,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清晰和堅定,他要回來娶她,每一步前行和離開,都是為娶她那天的到來積蓄力量,她會像今日這般在門口等著他回歸,盈盈笑著迎接他走進她的世界,成為她的丈夫,陪她走完今後歲月,實現兩世完滿。時彥,滾一邊去!
晚間知道方懷簡動向,時彥身心都覺清淨,他坐在林蓁廂房看書時,嘴角不自覺噙著笑。
大概他笑意實在太突兀明顯,林蓁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時彥意識到她在看他時,目光立刻從書本移開,可林蓁已收回視線,迴避了與他的對視。
時彥臉上頓時訕訕的,一想到蕭忱就快奪嫡成功,自己各方面處境更為艱難,剛剛那抹笑意瞬間耷拉下去。
六月第一個休沐日,陰天飄著小雨,細雨朦朧透著幾分慵懶,林蓁估摸著時彥會來,不想面對他一整天,早早起來收拾妥當,準備去府衙繼續整理卷宗。已經整理了一個多月,案情基本梳理完畢,該做的記錄也整理完備,後面會跟隨梅棠去潭州附近找找已沒籍為婢的女子實地核實證據,林蓁這會兒去官衙純粹躲避時彥。
時辰尚早,可剛走出院門,竟然看到時彥主僕仨人騎著馬拐進巷口而來,林蓁暗自佩服仨人風雨無阻幹勁兒,無視仨人的靠近準備鑽進自己的馬車。
突然,巷口又奔進一匹駿馬,本就不寬的巷道格外窄小,駿馬上騎坐之人衙役打扮,林蓁看著面熟,不知他突然到訪所為何事,停下登車動作,目光注視來人。
衙役被時彥仨人擋著道路,也認出了時彥鹽鐵使,跟在時彥仨人身後騎行到林蓁馬車前,眾人下馬。
衙役揮手抹掉臉上雨水,問林蓁:「林大人?」
林蓁問:「梅大人找我?我正要去府衙。」
衙役道:「不是,惠王殿下來到潭州,此刻在府衙等您。」
「惠王來了潭州?」林蓁眼睛驟然睜大,瞳孔微微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