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下一秒,岑依洄輕輕動了下胳膊,「梁澤哥哥,你先上樓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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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門口的冰激凌店,營業到晚上十點,客流一天到晚稀稀落落,也不知營收是否能抵付房租。
店裡還開著暖氣,初春料峭的清寒被隔絕在外。
櫃檯冰激凌機上刻著的意大利文閃爍銀光,牆面掛著做舊的木質菜單板,用粉筆寫著當季限定口味,空氣中縈繞淡淡的奶油和巧克力氣息。
岑依洄挑了常坐的窗邊位置。
服務員接過兩位客人脫下的外套,同時遞上冰激淋和飲料菜單。
周惠宣望著女兒熟門熟路翻菜單的作慢,問:「依洄,你經常來這家店嗎?」
岑依洄「嗯」了一聲。
先前在梁澤家中的舞房練舞,跳累了,偶爾獎勵自己吃一點冰激凌調劑生活,為此還在這家店辦了張儲值卡。
若換做以前,岑依洄萬萬不敢在周惠宣面前大張旗鼓吃冰激淋,現在已經不在意母親的看法。
點完單,岑依洄心平氣和,直奔主題:「媽媽,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希望你來找我。不要覺得我在耍脾氣,我……」
周惠宣突然開口打斷:「你在日本遇到地震,為什麼不告訴我?」
岑依洄停下手中的動作,握著勺子,抬頭望向周惠宣,一時間難掩錯愕,「你怎麼知道?」
周惠宣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岑依洄臉上,冷峻的聲音透著隱隱的不悅:「你的同學,你的老師,所有人都知道。我作為你媽媽,連我女兒差點被埋在廢墟里,我都不能有知情權嗎?」
岑依洄垂下眼睫,「已經過去好多天了。」
周惠宣倒吸一口氣,「出那麼大的事,起碼告訴我一聲。」
岑依洄低頭舀了勺冰激淋送嘴裡,巧克力醬在舌尖悄悄融化。她高中租在學校旁酒店的那段時間,夜深人靜,穿過小巷時,總會想,如果她把此刻的生活狀況告訴周惠宣,母親會不會心軟,從美國回來接她?
大概率是不會的。
岑依洄總是在心裡給自己篤定的回答。
時間長了,便不在腦海中自導自演這種無聊的假設。
「依洄,我好歹養了你那麼多年,」周惠宣說,「你在日本獲救,連一通電話都沒想過打給我嗎?」
「反正你現在也知道了,我沒事。」
岑依洄沒有胃口繼續吃冰激淋,「希望你先不要把我和梁澤交往的事透露出去,如果沒有其他事,我……」
話沒說完,岑依洄看到周惠宣保養得當的手,當下微微顫抖。
岑依洄忽然有些發怔。目光順著母親的手一路往上,看到母親想向來厲清冷的眼眶泛紅。
周惠宣的嗓音沉了沉:「我知道我不是稱職的母親,但如果我知道你當時沒住到岑寅躍家裡,我一定會回國帶你走的。」
高中時被單獨拋棄在申城,是岑依洄心裡解不開的結,周惠宣明白,所以反覆強調她當初不知情。
「已經發生過的事,沒有一直討論的必要。」岑依洄胸口悶悶的,「媽媽,我想回去了。」
說著,岑依洄起身離開,沒有絲毫猶豫。
腳步雖然沒停,卻沒忽略周惠宣眼角一划而過的眼淚。
記憶中,周惠宣從沒哭過。母親她仿佛有耗不完的能量,不斷地在男人間周旋,像打仗一樣捍衛爭取自己的榮華富貴。
岑依洄走到小區入口時,回頭看了眼,周惠宣還坐在冰激淋店裡。一勺一勺,吃著那份和她點的口味相同的冰激淋。
進入小區,樓道口邊上有一點猩紅的光,在黑夜裡忽明忽暗。
岑依洄走近,聞到淡淡的煙味,才看清是梁澤坐在花壇邊緣。他手肘支在膝蓋上,指間夾著的煙還剩小半根。
「梁澤哥哥,你坐在這裡幹嘛?」
梁澤透過淡淡的煙霧看著她,笑了一下:「等你。」
岑依洄不嫌棄煙味,走向梁澤,本想坐在梁澤身邊的水泥花壇,卻被他一把輕拽到腿上。「別著涼。」他說。
這裡不常有人經過,岑依洄順勢挽住梁澤的脖子,「梁澤哥哥,正晴遊輪上市慶功宴那回,我也有偷看到你抽菸。」
「嗯,我知道。」當時沒揭穿她罷了。
「看你平時很少點菸,難道都像今天這樣,偷偷背著我抽嗎?」
梁澤偏頭看了看煙,又看了岑依洄,嘴角微微勾起:「哪能背著你。高中時候學會的,本來就抽得少,沒癮。」
「高中?」岑依洄揚眉,半是驚訝半是故意作出的嗔怪,「不學好。」
梁澤低頭抖了抖菸灰,聲音低沉了些許:「那時候父母在新加坡,爺爺和二叔忙正晴上市的事情,沒人管我,我就想試點刺激的東西。先是抽菸,拿到駕照後就和趙及川他們在山地飆車,能刺激腎上腺素的事我都想試。」
岑依洄腦海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