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岑依洄耳朵,不啻驚雷落入湖面。
她先愣住,下一瞬,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愛情正在被消耗。
梁澤如願讓岑依洄安靜下來。
熄了燈,岑依洄背對梁澤睡覺。岑依洄的背脊微微躬起,顯然是個沒安全感的姿勢。
梁澤有點心疼後悔,上前攏住她,「依洄,對不起,剛才我態度不好。」
岑依洄沒回答,大半張臉埋入枕頭,雙手抱臂胸前,不願和梁澤說話。
她聽見梁澤嘆了一聲氣。
-
梁興華住院後,三天兩頭打梁澤電話。
不知怎的,生病後的老人家,分外愛見孫子。
一旦梁澤過去探望,他心情立刻好,面色紅潤容光煥發,拉著梁澤陪他聊個沒完,導致梁澤回家都很晚,與岑依洄相處的時間直線減少。
但梁澤再忙,也堅持回江蘭灣居住,而不是留宿離私立療養院更近的梁家別墅。
睡夢中的岑依洄,偶爾感覺有人抱著她,親她的額頭,但她沒睜開眼睛。
梁澤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岑依洄懶洋洋地起床,打開冰箱,面對梁澤幫她買到各類食材、酸奶、零食,卻沒有任何胃口。
輕描淡寫掃了眼,關上冰箱門。
蔣靜沙趁學校有假期,回了趟國。她約季霖和岑依洄吃飯,季霖和家人沒在本地過年,只有岑依洄有空。
關於和梁澤交往的事,岑依洄怕蔣靜沙在梁家說漏嘴,一直瞞著她。
蔣靜沙大學讀的社會學,應學校要求,做一些骨折患者的調研,讓岑依洄直接去她爸爸的醫院找她。
到了醫院門診大樓,岑依洄給蔣靜沙發信息。
一抬眼,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輪椅上,被推去住院部。那人的左腿,空空蕩蕩。
「依洄,在看什麼?」燙了個羊毛卷的蔣靜沙笑眯眯出現在她背後。
岑依洄望著遠去的輪椅,搖了搖頭。
蔣靜沙滔滔不絕地講她在國外交往的文藝法國男,發現岑依洄在走神,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從剛剛開始就心不在焉,快跟我說說什麼情況。」
雖然周惠宣和梁澤,都提醒岑依洄,不要再摻和蘇睿家的事,但岑依洄始終忘不掉剛才那截空蕩蕩的褲腿。
褲子的布料就那樣盪在輪椅上,輕輕隨風擺動。
岑依洄放下水杯,身體向前:「靜沙,能不能幫我打聽個住院病人?」
「嗯?」蔣靜沙見岑依洄神情嚴肅,也跟著認真起來,「你要打聽誰?我讓我爸去問問。」
「叫蘇睿,20歲,蘇州的『蘇』,睿智的『睿』,我今天看到她穿了住院部的病服。」
「蘇睿?」蔣靜沙思索片刻,「跟你同一所大學,前不久做了截肢手術的那個女孩?」
岑依洄愕然:「你認識她?」
「我不認識,但那個女孩在住院部出名了,我爸爸都聽說過。」蔣靜沙說,「那個蘇睿,做完手術後,接受不了自己的樣子,半夜護士查完房,她偷偷爬病房窗戶想跳樓,還好被隔壁陪護髮現了,不然醫院得上新聞頭條。後來她妹妹過來二十四小時陪護了,病人精神狀態好像穩定許多。」
想跳樓……
岑依洄久違的心悸感覺,重又出現。
與蔣靜沙告別後,岑依洄第一時間撥梁澤電話號碼。
第一通沒人接,嘗試打第二通,還是沒人接,不厭其煩地打第三次。
始終無人接聽。
彩信收件箱卻收到一段語聊錄音。
號碼備註是「梁叔叔」。岑依洄從未刪過梁世達的手機號。
明知是讓她知難而退的招式,岑依洄仍然播放了錄音——
混沌的電波聲里,梁興華問:「梁澤,你先前說要帶給我們看女友,什麼時候帶回來?」
「再說吧,不急。」梁澤的嗓音清晰許多,大概是離錄音設備更近。
梁興華打趣:「我到時可是要把關的,你的事我最關心了,萬一結交到名聲不好、做派不好的女孩子,我這心臟可受不住驚嚇。」
「知道了,你好好養身體。」
「……」
岑依洄沒將錄音聽到底。
她回到手機主界面,看到自己方才總共給梁澤撥出十二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