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和她男人聽見這話,抬頭看向魏策的眼神中不由得帶了點擔憂的神色。
魏策自然知道他嘴裡的乾爹是誰。若是不提便也罷了,既提了,魏策便憶起經歷的樁樁件件,心中殺意更盛。
「你乾爹?」魏策重複了一遍,輕笑出聲。可眼神卻好似淬了冰,不見一絲暖意,「那我可就恭候著了。」
很快,不只銀錢便被他們拿了過來,連他那處值錢的物件一起搬了過來。魏策點點頭,很滿意這二人的處理能力。他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翻翻撿撿,從銀子裡挑出二十兩,遞給劉嬸。
劉嬸則慌忙擺手,這可比他從自己這裡拿的多了不少呢,她不能多要。魏策沒說什麼,直接強硬地塞在了她手裡。餘下的則被拿去給那些被「借」錢的人,還帳。
被借錢的人起初不敢上前,後面得知張楠竹被狠狠教訓了,於是便三五成群的來了。
魏策立了規矩,不只聽他們的一面之詞,還要有第二個知情的人證實,才能拿回被「借」的銀錢。
一時間神殿前排了不短的隊伍,甚是熱鬧,有來領錢的,也有來看熱鬧的。張楠竹徹底暈了過去,也不知究竟是疼的還是氣的。
老許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時候,便看見了掌事神殿外圍著的人。他咬咬牙,猶豫片刻,並未上前。
上面曾經說過,要他在暗處,魏策在明處,以至於日常的行事裡,常有種受限感。如今更是如此。
他心中焦急,裡面畢竟是自己的乾兒子。雖說他覺得魏策不敢對他老許如何,但對於一些旁的人,想來是不會手軟的。尤其自己還曾幾次三番的警告於他。
不行,還是要去看看。老許猶豫片刻,還是上前,想要找人通報一聲。
對,如今見魏策竟要通報,老許只覺得可笑的很。若不是今日人多,他不想引起注意,不然今日定要直接闖進去和他理論一番。
他拖著蹣跚的腿,眼中露出不耐的神色,走到殿前,對著正在殿門口搬了把桌子記帳的年輕教徒道:「挪一下,我要見教主。」
那人看著臉生,是個新入教的年輕人,也沒怎麼見過他。聽見老許這倨傲的話,年輕人心裡不舒服的很,於是抬起臉,上下緩緩地掃量了一番對方。
今日老許穿的亦是平平無奇,一身尋常的布衣,看不出什麼稀罕名貴的門道來。於是放下心,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開口更是不客氣:「去去去,沒看正忙著呢嗎?教主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就是,什麼人都能見教主嗎?」「你也有冤情啊?」「腿是不是被裡面那畜生打的?」雜七雜八的話從耳邊傳來,直聽地他氣血翻湧。
「你!」老許氣的快撅過去了,什麼狗屁冤情,還敢嘲笑他的腿?!有冤情還用得著魏策?他還能是什麼青天大老爺了不成?!
還真讓她猜對了。這劉嬸一來哭,教主一番雷霆之怒,確實讓他們心中頗為服氣。遠的不說什麼青天老爺了,就連這莫停鎮的府衙縣令,也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哪會為他們底層人做主啊。
可教主卻會,不僅直接痛快地將人教訓了,還上手將他們的錢都拿了回來,再還給他們。教主不是青天,誰又是呢?
「來,下一個——」那年輕人卯足了勁喊號,像是有股打心裡冒出來的精氣神,險些將旁人晃著了。
老許徹底被忽視了,他氣的直抖。
此時,關著的殿門開了。他也再顧不上跟那小教徒生氣,忙伸頭看去。
門內出來兩個人,手裡還架著一位。定睛一看,這不是自己的好「兒子」,又能是誰?
老許腿不好,還沒來得及再走近一些看看,便被這邊看熱鬧和領錢的一群人擠開了。等他再站穩去看的時候,已經只剩一個背影了。
老許心中的怒氣已經快壓抑不住,不只是為了他的乾兒子,更是因為被魏策挑釁的憋悶。
心中怒意更盛,卻又不得發作,實在難受的很。
老許站定了,回頭看向殿內。門依舊開著,穿過兩側人群向殿內望去,正好撞上魏策的眼神。
他正端坐在首座,眼神亦是沉沉的,回望著老許,二人誰也沒有先移開視線。
於是某種無形的東西便像是撕開了它長久的偽裝,變得血淋淋和清晰起來。
魏策端坐高處,臉上是渾不在意的神情,好似剛剛只是處理了一隻啄人的草雞。
他靜靜望著著老許,勾了勾唇角。老許眼神好似淬了毒一般,幽深晦暗,剛剛在激動和怒意下一直起伏的胸腔,倒在此時平息了下來。
從未搬到檯面上來的恩怨,以及背地裡的明爭暗鬥,此刻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玉茗居,茶香縈繞。
「是我父親的意思,這些年給縣令也送了不少好禮和……銀錢,只是最近要的越來越急,越來越多。便差我來看看。」張伯山給林雲清倒上茶,這般說道。
竟是如此。